陈七婆的话岂是好套的?
偏她爱酒,酒后嘴巴就不严实了。
施幺在向小二哥递消息之前,听风早寻了个与陈七婆交好的贩子,拎着酒菜登门,把陈七婆灌倒了。
若小二哥不去找陈七婆,而去寻李快脚,那厢自然也是安排妥当了的。
无论是哪一种,最后的结果都是奔流“东”去,方向是不变的。
一旦素香楼的消息放出去,自会传到金老爷耳朵里。
金老爷那个急切性子,平日里相熟往来的都不是什么端正的,叫人怂上两句,脑袋一热,就冲到素香楼来了。
施幺一面吃酒、一面等他,等到了人,跳起来拱一圈火,最后烧旺的还是金老爷。
孙恪昨儿夜里从听风那里听了经过,好端端的就冒了一身白毛汗。
别说,他不止明着来打不过蒋慕渊,就算是玩阴的,他也玩不过这个表兄弟。
还好,他俩穿一条裤子长大,没有冲突。
蒋慕渊从外头进来,才一坐下,就见孙恪啪的打开了扇子。
“我为顾姑娘感到惶恐,”小王爷摇着扇子,道,“遇上你这般的,就算被算计得团团转,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哎呦太可怕了!”
蒋慕渊挑眉。
不得不说,孙恪完全说中了。
蒋慕渊的确一点一点把顾云锦“骗”到跟前,还收获了许多感谢,但,哄得住媳妇也是本事不是?
“那你往后对符姑娘可别有一丁半点的算计。”蒋慕渊道。
“哪儿的话!”小王爷笑得眉飞色舞,“我是个听话又循规蹈矩的,她说什么,我全照听,我跟你不一样。”
循规蹈矩四个字,从孙恪嘴里说出来,简直让程晋之笑得险些摔下椅子。
小王爷却是大言不惭,兴致极高。
这一桌席面,算是给蒋慕渊践行,他明日一早又要往两湖去了。
救兵走了,救下来的孙恪长着脖子等燕清真人与礼部算日子、排议程。
因着符广致不久后要回任上,小定的时间就格外紧。
好在,因着从去年起就兴致高涨要娶儿媳妇的永王爷的坚持,给女方的各式定礼、要采买的东西,在儿媳妇人选定下来之前,永王妃都备下了。
去岁宁国公府去西林胡同放小定,时间也不宽裕,礼部备过一回,心里有数,这一次越发麻利了。
地点就在清平园。
符家亲戚不在京里,符广致也没有拿永王妃的园子摆宴的道理,打算请几个认得的官员在外头酒楼里摆两桌。
寿安郡主来西林胡同接人,等顾云锦上了马车,她笑道:“长平一个劲儿说,要去给符姑娘撑撑场面,放小定时,哪里能一个姐妹都没有。
她一个男方家的妹妹,与符姑娘算是哪一条路的姐妹呀?
我看她呀,就是想让我们都看看她嫂嫂。”
顾云锦笑弯了眼。
清平园就是去年赏花宴时的园子。
永王妃被长平县主磨了两回,答应让她们来,寻的由头不是观礼,而是赏花。
顾云锦来过一回,不算全然陌生,可她心里还有些许忐忑。
今日来放小定的是安阳长公主,是她未来的婆母。
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况且顾云锦一点不丑,原先也给长公主见过礼,但彼时她只是寿安郡主的友人,如今身份变了,再见长公主,还是会紧张的。
清平园繁花锦簇。
符佩清已经收拾妥当了,坐在罗汉床上,含笑与长平县主说话。
她跟着教养嬷嬷学了几天规矩,一切都算适应,最初的难以相信过后,余下的就是踏实了。
与长平相熟的姑娘们陆续到了,长平给众人介绍一番,而后拉着寿安郡主咬耳朵:“你去年在这儿得了个嫂嫂,我今年也有了。”
长平是很喜欢顾云锦不假,但符佩清,她亦是喜欢的。
最最要紧的,是孙恪喜欢。
京城百姓爱热闹,尤其是这桩让人挂在嘴边快一个月了的亲事,越发引了不少人来看定礼。
虽不及当时顾云锦与杨阮两人的婚礼碰一块时那么吸人眼球,但也把沿途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永王府的小王爷,那可是皇太后最最疼爱的孙儿了。
王府仪制本就非其他府邸可比,皇太后再添上些,来开一次眼界,足够在茶余饭后吹嘘上十天半个月了。
“瞧见那对金镯子了吗?”有人道,“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没眼光的婆娘!”她男人哼道,“金银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看翡翠,看宝石,那些才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这些都给了个知府之女呀?”边上人叹了一声,“我一直以为小王爷这样的金贵人,娶的也是公候伯府的姑娘呢。”
话音一落,一人撞了撞他的胳膊,道:“我实话说给你听,原本宫里让小王爷娶的是成国公府的四姑娘,小王爷嫌弃人家,说什么都不答应,坚持娶符姑娘。
我就说小王爷好端端的怎么就挑中了她,其实是看不上段四姑娘,拿符姑娘挡前头呢!”
正是人群聚集时,这个讯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一传十、十传百的,简单的讯息,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整个儿到了孙恪把段保珊嫌弃得一文不值的境地。
最终,一条街的百姓都在问一个问题:宁可娶个知府之女,也不肯娶段四姑娘,啧啧,这段四姑娘有多惹人嫌弃呀?
第355章 故地重游
街上传得沸沸扬扬,清平园这儿,还未收到消息。
安阳长公主到了,各处忙着按部就班进行定礼,哪有工夫去打听外头的热闹?
长公主是头一次见符佩清。
她之前只从皇太后与永王妃那儿听过些符佩清的事儿,晓得这个是温和柔顺的孩子。
长公主这些时日,没少与身边人称奇。
就孙恪那猴儿似的的性子,怎么就折在了这般温顺的姑娘手里了?
原还琢磨着,孙恪会喜欢的姑娘,不是个跟他一样闹腾当猴子的,就是个有五指山的如来,但符佩清,哪一种都不沾。
廖嬷嬷倒是讲:“喜欢不喜欢的,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可循,不过就是对了眼缘,撞上了!符姑娘进京来给老侯爷夫人贺寿,正巧就叫小王爷相中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长公主大笑,笑过后深以为然。
缘分,外人本是说不好。
有些人一辈子等不到一个有缘人,有些人,街上一擦肩就瞧中了。
到底是机缘。
长公主打量了符佩清,见小姑娘温顺中透着几分羞涩,却不扭捏,叫人越看越欢喜。
依着规矩,说了一番训诫的话,长公主把簪子给符佩清戴上,这礼数便也全了。
正事毕,长公主才把视线落到了顾云锦身上。
长公主进来时就瞧见顾云锦了,有些日子没有见,她似是又长开了些,眉眼越发好看了。
“好事要成双,”长公主朝顾云锦招了招手,等顾云锦走到近前,笑道,“这回给恪儿定日子,我与母后商议了,把下半年适合嫁娶的日子也排出来,过两日送去西林胡同,你与家里人都好好挑一挑。”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笑了,几分打趣几分喜悦,满满都是善意。
顾云锦亦抿着唇笑了起来,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最初那点儿忐忑的心情,在真的见到长公主之后,突然间就神奇地消散了。
因着前世贺氏的不讲理,顾云锦排斥“婆母”这个身份,但长公主给她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也是,能把蒋慕渊和寿安都培养得这般出色,长公主本身性情可窥一斑。
顾云锦喜欢蒋慕渊,亦喜欢寿安,因而对长公主也添了些许亲切。
长公主搂着顾云锦与符夫人道:“这是我还没过门的儿媳,不过快了,最多再半年,我也当婆婆了。这日子跟流水似的,一个不留神,都要娶媳妇嫁女儿了……”
符家上下,虽不曾想要拒绝孙恪的心意,但一直都是做好了让符佩清以侧妃身份进王府的准备了。
哪知道拉扯了半个多月,竟成了正妃。
欢喜当然欢喜,更多的是不安与谨慎。
这几句话,并非以长公主身份,而是同为母亲的感慨,这让符夫人眼眶一红,整个人亦轻松了许多。
“可不是嘛!”符夫人认真看了女儿两眼,与长公主道,“原还不急着给她说亲,想多留一两年的,这下子留不住了,要嫁去别人家里了。偏我那儿子还小,要想家里再添个人,我还要多等几年了。”
长公主莞尔:“都是盼着儿子娶媳妇,舍不得女儿嫁出去,我也一样,我顶顶舍不得寿安,这可是我的心尖尖。”
既要与皇家做姻亲,符夫人自然也打听了许多,晓得长公主是个把侄女当女儿养的,对这话并不意外。
两人说起了儿女经,姑娘们则凑在一块嬉嬉笑笑说事儿。
长平县主央着傅敏芝,道:“傅姐姐,我想你去年酿的青梅酒了。”
提起去年时,顾云锦心中腾的升起不少感慨来。
明知道蒋慕渊此刻不在京中,她也想要去那个院子看看。
“郡主,”顾云锦低声道,“想去更衣吗?”
寿安闻言一愣,很快也想起了她曾以更衣为借口,引了顾云锦去见蒋慕渊,不由弯着眼睛直笑:“莫不是顾姐姐想故地重游?”
叫寿安说破了心思,顾云锦也就直说了:“想呀。”
寿安笑得更高兴了,与长公主说了一声,拉着顾云锦出了屋子,往那院子去。
顾云锦跟在后头,她只来过清平园一次,若无寿安引路,还真找不到那院落。
随着越走越近,四周景致似也渐渐眼熟起来,而最终那屋子外的庑廊,与印象中的自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