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许斌眼馋那银子,当着这么多相熟的邻居,也不好自己拆台。
他不还银子,也不接杨昔豫的话,反而笑容轻浮:“私事呀?里头那个莫不是顾姑娘吧?”
杨昔豫闻言一怔,这些人都不认识顾云锦和阮馨,他犹豫是说实话还是编个幌子。
事实上顾云锦压根不在这里,他说谎事后会被拆穿,可只要瞒住了阮馨的身份,他顶多再被顾云锦打一通,反正又不是没打过。
“是……”这么一想,杨昔豫下意识地就要应下。
那老妇却哈哈大笑,阻了杨昔豫的话:“不是顾姑娘,我虽然不认得,但满京城都知道,顾姑娘长得可漂亮了。
屋里那个一点都不好看,还比不上婆子我年轻的时候呢!
再说了,顾姑娘打人厉害喽,一来不会被绑,二来,也不会跟这个被她天天打出胡同的杨公子搞七搞八的。
哎呦,许衙役哦,婆子我跟你说,讲话要小心些的,姑娘家的名声很要紧的。”
杨昔豫气极反笑。
说话小心?名声要紧?这老虔婆还知道这两样?刚刚乱七八糟大喊大叫的分明就是这婆子啊!
许斌应了老妇的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与杨昔豫道:“杨公子,这事儿吧,我看这样。
若是绑人,我们去衙门里说说明白,是谁绑的,为了什么事儿,总要把来龙去脉弄清楚,我们大人也好抓捕那歹人,免得再有姑娘家被他害了。
若是私情,您也不想闹大,我让街坊们给个脸,大伙儿散了,您再把里头姑娘叫出来,我问问明白,然后把人家家里人请来,你们自个儿商量去。”
杨昔豫左右为难。
他不想去衙门里,而今日也绝不是私情。
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
院子外,不远不近的树下,石瑛畅快地看着这边动静。
拿阮馨做替代品,原本只是为了恶心杨氏,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阮馨和杨昔豫竟然那般熟悉,老妇说他们“抱在一块”,呵,这事儿就更有趣了!
看着被唤来的衙役登场,石瑛转身,不疾不徐地走出了胡同。
她该离开了。
去自华书社报信的人应该已经把此处位置告知阮家人了,想来他们很快就会赶到,她再留在这儿,就有被人发现的危险了。
可惜,后头的好戏是看不成了。
另一厢,书童寻到了阮柏,附耳说道:“有个小贩来说的,三祥胡同里有衙役发现了个姑娘,应该是我们二姑娘。”
阮柏一听,转身就往三祥胡同去。
听风跟着他一路进了胡同,就见有一院子门口围了不少人,交头接耳说着话。
阮柏心里一沉,惊动了这么多人,阮馨这次出事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的。
他挤进了院子,一抬头就看到了杨昔豫,不由怔住了:“杨二公子怎么在这里?我听说是找到……”
杨昔豫见阮柏来了,赶忙压着声儿说了经过:“二姑娘在屋里,她是被算计的,我也一样,我来救人的,阮先生帮我与衙门里说一声。”
阮柏关心阮馨,没来得及细细想杨昔豫这番说辞,见此处还有百姓围着,忙与许斌道:“这位差人,这围着总归……”
许斌没有一眼认出阮柏,但他认得听风,自然不敢不给蒋慕渊颜面,当即应下,要请各位邻居出去。
老妇最快,与阮柏道:“您是那大闺女的爹吧?我看您跟这杨二公子也挺熟悉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的,您就别棒打鸳鸯了,这寻私情都寻到这种地方来了,不如欢欢喜喜讨个乘龙快婿嘞。”
阮柏的脸拉得老长,沉声道:“这位大娘莫要胡说。”
“我怎么就胡说了?”老妇指了自己的眼睛,道,“我没瞎,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进来的时候,这公子跟您那大闺女衣衫不整抱在一块,被我发现了,您闺女还一个劲儿往公子怀里躲。这要不是私情,那是什么?”
闻言,阮柏愕然愣在了原地,看看老妇,又看看杨昔豫,一时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听风抿着唇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尖。
这叫什么?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本今日就想让阮柏知道阮馨和杨昔豫之间的事儿,结果安排的事情没有成,却在此处闹开了。
不过,听风不喜欢这样的无心插柳,其中变数太大,毕竟一开始,那妇人是冲着顾姑娘去的。
若此刻被一群人围在屋子里出不来的是顾姑娘……
光是这么想想,听风就一阵怕。
不管是绑人还是私情,许斌好说歹说,把人都劝开了。
阮馨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从屋里出来,对着阮柏哭得梨花带雨。
阮柏想问明白,可看女儿哭成这样子,到底也不忍心追问,请许斌叫了辆马车来,示意阮馨先上车,而后与杨昔豫道:“二公子到书社一趟吧,您能寻到这里,应该也知道是谁绑了人。”
第136章 夜访
自华书社里,阮柏沉着脸与阮老先生说了事情,而后一起等待杨昔豫过来。
阮家私事,蒋慕渊此刻也不方便参与,便早早起身告辞,从听风那儿得了来龙去脉。
日头已然偏西,眼瞅着要到了京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了。
三祥胡同里出的事,不管定论如何,总会在京里传开的。
那妇人做了这么多安排,怎么可能不捅这最后的一刀子呢。
流言四起,无论阮馨是被绑的,还是自己去了那里,她与杨昔豫一道被撞见,这后头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蒋慕渊低垂着眸子,眼底看不出情绪,左手搭在右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按着,声音却比往日低沉些:“查到那妇人来历吗?”
听风忿忿道:“还没有确定,但是,当时在那院子里的一个人有听见杨昔豫提起‘石瑛’这个名字。
奴才琢磨着,若真是石瑛,恐怕最初就是冲着顾姑娘去的。
顾姑娘前回让爷帮忙从当铺里查陪嫁,那当东西的丫鬟好像就叫做石瑛。”
蒋慕渊思索片刻,交代了听风几句,便往素香楼去。
坐在二楼雅间里,正好能听见底下大堂里的动静。
果不其然,消息陆陆续续地传开了。
在三祥胡同里时,旁人没有认出阮馨来,但阮柏急急去找,还是叫人辨出了身份。
不过,蒋慕渊清楚,哪怕今日阮柏不去,阮馨蒙着脸出了那院子,她的名字依旧会被众人所知。
这就是个局。
阮馨是个替代品,原本石瑛选的是顾云锦。
等了小半个时辰,听风才过来,他照着蒋慕渊的吩咐,在自华书社门口等着杨昔豫。
杨昔豫被阮柏一大通问题问得头昏脑涨,他无法说通为何会到那院子去,只能把被人算计之事说出来。
阮柏气得要命,在他看来,这就是杨昔豫惹来的麻烦,最终却连累了阮馨,杨家势必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杨昔豫一时间哪里能给出交代来,只能拖着应付着,应下了回去跟杨家人商量之后,再来给阮柏答复。
听风准备了说辞,把事儿都推给了衙门,来问一句事情经过。
杨昔豫盼着小公爷能帮一把手,无论事儿怎么处理,总归不要进衙门去,便大体与听风说了一通。
“石瑛被赶出府,恨上了徐侍郎夫人与顾姑娘,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一箭双雕,想让杨家和顾姑娘丢人,”听风说道,“杨昔豫赶去院子时,只当里头是顾姑娘,直到把人扶起来才晓得是阮二姑娘。”
蒋慕渊哼了声,道:“他撇的倒是干净。”
顾云锦怀疑过石瑛送玉扳指给杨昔豫,可见那两人是有一番瓜葛的,现在杨昔豫闭口不提,只说是石瑛与顾云锦和杨氏之间的矛盾。
听风上前,道:“爷,石瑛这回没算计到顾姑娘,说不定还要有下回。”
“下回?”蒋慕渊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她别想有下一回。”
听风连连点头,抿着嘴想着要怎么把石瑛揪出来。
看来,这偌大的京城,他们爷是真想把它翻过来了。
天暗下来,顾云锦用过了饭,便回了东跨院。
念夏点了灯,扭头与抚冬说了几句,就听见敲门声,她开门瞧见了贾妇人。
贾妇人笑盈盈的,朝抚冬招了招手:“我那儿打马吊缺个人,抚冬你会的,来来来,给大娘当个搭子。”
抚冬哭笑不得道:“大娘,奴婢那点儿月俸哪里够跟您打马吊的。”
“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贾妇人嘴上爽快,眼睛却瞟着顾云锦,朝她眨了眨。
顾云锦微怔,倒是看出来贾妇人想支开抚冬,便顺着道:“抚冬你就去吧,输了算大娘的,别怕。”
抚冬这才去了。
顾云锦坐在木炕上,心不在焉的,她不清楚贾妇人的打算,有些坐立难安。
不止过了多久,轻轻的敲门声让顾云锦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门那边张望。
念夏拉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蒋慕渊时,她差点儿就叫出了声,好在是憋住了,她在顾云锦和蒋慕渊之间来回看了看,不晓得是不是应该把人让进屋里。
“有要紧事寻你们姑娘。”蒋慕渊道。
念夏木然点了点头,让开了路,又把门关上。
顾云锦耳朵尖,听出蒋慕渊的声音来,正意外着,就见蒋慕渊走进来了。
这院子是蒋慕渊的不错,可如今她在这里住,外头天都黑了,他来寻她做什么?
不对,哪怕是天没有黑,也不该到屋里寻她的。
还把抚冬支开了,是怕那丫头吓傻了叫出声吗?
不过,蒋慕渊是个细心的,能让他夜里过来,肯定是要紧事的。
顾云锦站起身,正色道:“小公爷,出了什么事儿?”
“坐下说。”蒋慕渊指了指木炕。
两人隔着几子坐下,念夏添了茶,站在边上犹豫了会儿,道:“奴婢在中屋。”
说完,一溜烟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