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上书房内。
天佑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御案上的小纸人身上。
天佑帝的目光转向了贾珝,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不敢欺君!这里还有一张写有梁王殿下名字的纸人,也是在陆南笙府中神龛后发现的。”
说着,贾珝将那纸人捧在手中奉上,天佑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接过那纸人打量了一下,又反过来看了眼后面的生辰八字,确实是梁王朱武城的生辰八字,一股盛怒之火在朱钦德的心中升腾,他努力克制着心中怒火,又缓缓问道:“你是怎么安排的?”
“陆氏一族已经被关押在一处小院中,其余人畜全部斩杀。”
“好,你做的不错!”
天佑帝点点头,又对戴权说道:“把陆南笙带来,朕要亲自问问他。”
片刻,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将狼狈不堪的陆南笙押了进来,陆南笙磕头如捣蒜,哀求道:“陛下饶命,罪臣再也不敢了,罪臣并不知晓瓦剌人会在这个时候入寇,否则肯定不敢....”
“够了!”
天佑帝打断了他的话,伸手将那个写有他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人仍在了陆南笙的面前,问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
陆南笙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小纸人身上,待他看清楚时,吓得浑身冷汗,心中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难道这是在他的家中发现?
天佑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道:“交代出幕后指使之人,朕可以法外开恩,不诛你九族!”
陆南笙如五雷轰顶,他张了张嘴,放声大哭起来,大喊冤枉。
天佑帝猛拍龙椅扶手,喝道:“这是忠武伯从你书房内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你若是还有点孝心就老实交代,否则可就不要怪朕了!”
陆南笙一惊,这才看见了站在边上的贾珝,立刻爬到贾珝面前连连磕头,大喊冤枉,说是自己不知道此事。
不等贾珝说话,天佑帝便一摆手令道:“赐死!诛族!”
听了这话,陆南笙如五雷轰顶,连忙大声喊道:“陛下饶命!臣冤枉啊....陛下.....”
戴权:“还不拉下去!”
贾珝心中有些不忍,明白他应该不知道此事,不过,这也是他的报应,为了一己私欲致使宣府遭此大劫,不管他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欺瞒,都要承担这个后果。
大殿内一片沉寂。
“陛下!”
戴权这时将一碗热茶递了过去。
天佑帝接过喝了一口,缓了缓神,又将目光放到贾珝身上,缓缓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不仅捣毁了那个畜生埋在京城的情报网,更是查到了此事,难怪朕总感觉身子骨虚弱,原来是朕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说到这里,略作沉吟,接着道:“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朕会命东厂彻查此事。至于缴获的钱财....你也知道,宣府一战国库空虚,朕已经将这些钱财送往了国库,朕也不让你难做,三万两你拿去犒赏军卒,另外朕在允许你多招募一百名着甲亲兵。”
“臣谢陛下恩典。”
贾珝犹豫了一下,忽然跪下小声说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天佑帝眼一瞪,“说!”
“陛下难道就不怀疑这背后之人是如何得知陛下和梁王殿下生辰八字的,若说梁王殿下的生辰八字是被身边人泄露出去是有可能,但是陛下这边....”
天佑帝“腾”地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说道:“这起贼子!”
“陛下要保重龙体!”
戴权低声劝道。
天佑帝长长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法?”
贾珝立刻接言,“敢问戴总管,这皇宫之内知道陛下生辰八字的有几人?这宗室之内又有几人知道?”
“这....”
戴权心很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佑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告诉忠武伯!”“遵旨!”
戴权沉吟着说道:“皇城之内只有太后知道,宗室之内也就只有掌管宗人府玉碟的大宗正可以接触到这些....另外,大宗正按照辈分是忠顺王叔父...”
贾珝立刻问道:“也是那位的叔父?”
戴权沉默了。
天佑帝震怒了,“啪”的一掌狠狠地拍在了御案上。
戴权一凛,跪了下来。
半晌,天佑帝冷静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要严密封锁消息,你不要对外透露半点消息,朕会处理好一切,你回去吧。”
贾珝大声应道:“是。”
忽然,天佑帝脸色又变了,“陆府是否仔细搜查了?为何没有蜀王?”
贾珝一只脚已经踏出了上书房,连忙站住,躬身答道:“臣仔仔细细搜查了数遍,并未有任何发现,也许他们忘记了吧!”
天佑帝又叹了口气,疲倦地道:“去吧!顺便去一趟梁王府,告诉梁王,户部的事情他先担着,朕暂时不会任命新的户部尚书。”
贾珝的心蓦地松了,躬身一礼退出上书房,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贾珝远去的背影,天佑帝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说到这里,冷冷道:“圣祖皇帝太仁慈了,终归给后辈子孙留下了隐患。”
这时,天佑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机,他站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听说蜀王和大宗正的关系也不错?”
戴权:“是。”
天佑帝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朕也为难哪....你这就去将首辅和老国公请来,还有,密切注意蜀王府的动向,适当的时候可以和南镇抚司配合,朕打算做个决断了!”
戴权:“是。”
就在贾珝走出皇城的一个时辰后,神武将军冯唐领着三千禁军围了大宗正府邸,半个时辰后,内阁阁臣陈海跪在文渊阁大殿台阶下接受天佑帝颁发的圣旨:“内阁大学士陈海,年老体弱,不堪朝务繁重,特准其归乡养老,即日起,免去其一切职务,赐五百金,钦此!”
“臣领旨谢恩!”
在工部,工部左侍郎王耀祖也接到了旨意,不过不是归乡养老的旨意,而是免去一切职务,下狱严审。
紧接着,礼部郎中卫纪,吏部郎中长孙皓,兵部主事王志三人下狱抄家。
短短两个时辰,大宗正、内阁大学士陈海、工部左侍郎王耀祖、礼部郎中卫纪、吏部郎中长孙皓、兵部主事王志纷纷被抓或被罢免,满朝为之轰动,蜀王党、朱棣一脉宗室王爷噤若寒蝉,文官勋贵集团沉默不语。
.......
“砰!”的一声脆响,蜀王朱武祥将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在刚刚,他得到暗探的消息,大宗正已经被赐死了,这可是他在宗室内最大的支持者,而且皇帝已经选定了新任大宗正,淮南王朱训坤,此人是他的叔祖,可惜和他关系十分不好。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他恼火的就是皇帝让梁王执掌户部,这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折,更让他大大丢了面子。
旁边的王府长史罗应鹤心中也十分失落,他不明白皇帝的态度为何出现了如此大的转变,原本都已经同意蜀王拉拢勋贵军方了,明日就要大摆宴席招待那些军将了,这个时候赐死了支持蜀王的大宗正,罢免了大学士陈海,明日哪个还敢前来赴宴?
“殿下,查到了,陆南笙临死前喊了一句他没有下巫蛊诅咒陛下和梁王殿下!”
朱武祥的侍卫长从外面走进来。
“该死的贾珝,竟敢在背后阴本王!”
朱武祥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当真是瞎了眼,竟还给他送去了亲笔书写的请柬。”
这时,罗应鹤在一旁低声道:“殿下息怒,此事估计和贾珝没有多大关系,如果是他从中做了手脚,不会这么简单,毕竟这是巫蛊之术,历来皇室最痛恨。”
“你懂个屁!”
朱武祥也是气昏了头,恼怒地骂了起来。
罗应鹤一怔,苦笑摇了摇头。
朱武祥背着手在房间来来回踱步,他太了解他的父皇了,知道其肯定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是打算扶持老五上位了,不然不会让一位内阁大学士致仕,可是,自己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
朱武祥慢慢冷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半晌叹了一口气,又对侍卫长说道:“宋府本王就不亲自去吊唁了,你代本王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