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金陵宁荣街这时已一片肃静。
应天府捕头正紧张地站在荣国府仪门外紧望着仪门内。
终于,金陵荣国府管家金彩从仪门内走了出来,那捕头连忙问道:“金管家,三爷怎么说?”
金彩淡淡地笑笑,伸手一指门外说道:“咱们边走边说。”
说着便大步向府门走去。
那捕头有些尴尬,不过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快步跟了上去,不一会,二人来到了宁荣街上。
那捕头一时有些为难了,不明白,贾家这是何意?
“这是五两银子,你拿着。”
金彩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捕头。
那捕头忙伸手去接,“多谢金爷!”
“听我说完。”
金彩突然将手撤了回来,“拿了银子,这件事情就要烂在心底,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金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不替您老保密,小的也担心自己的小命不是。”
金彩还没说完,那个捕头便急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金彩端严了面容,“金陵是大明朝的陪都,南直隶那是四王八公的地盘,你,明白么?!”
那捕头琢磨了半晌,似乎明白了,“金爷放心,小的一定严守秘密。”
金彩笑了,“明白就好,要是以后有人问起,想好了再说。”
那捕头想了想,跨上自己的马向府衙方向驰去。
望着那捕头远去的背影,金彩撇了撇嘴,不清楚贾珝为何要给这个骗子五两银子,十天前,贾珝让他找人查一查白家的贩卖私盐的罪证,还是光明正大的查,让所有人都清楚,贾家就是要找盐商白家的麻烦,就是要搞他。
有些人认为贾珝如此大张旗鼓的闹腾就是为了逼迫白家低头服软,亲自上门道歉,但金彩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捕头刚刚来报,说是他在扬州巡防营当差的亲戚给他递来了消息,白家正在贿赂巡防营的军官,想让他们领兵驻守万寿镇。
对于这种消息,金彩嗤之以鼻,要是没有贾珝升任江南大营游击将军一事,金彩还会听一听,但有了这件事情,他根本不相信会有人敢给白家提供帮助,特别还是军方。
打发了金彩之后,贾珝又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练功,时光飞逝,一眨眼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贾珝的锻炼也接近了尾声。
贾福满头大汗从院门进来了,也不好打断贾珝练功,在他身后站住了,默默地等着。
贾珝又练了一会,收了功,方问道:“什么事?”
贾福慢慢走了过来,想了想,直接道:“那个冯渊真的死在了薛蟠的手中!”
贾珝抬起了头,望着远方,像是对贾福,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难道就是墨菲定律....”
贾福愣了一下,接着说道:“三爷,不知这位薛家大爷是没脑子,还是嚣张跋扈习惯了,打死了人,竟然还带着一众豪奴大摇大摆的前往秦淮河喝花酒,这也太....”
贾珝淡淡一笑,“你以为他真的傻,只是嚣张跋扈惯了而已,这里是金陵,薛家的大本营,虽说薛家衰败了,但是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再加上王子腾又出任了京营节度使,就是郡王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再说了,如今我又来到了金陵,手握军权,他更加肆无忌惮。”
贾福也笑了,“看来这位呆霸王是将三爷当成护身符了,要不要让人警告他一下?”
贾珝点点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向共同进退,还有亲亲相隐,另外,我打算中秋之前回京,目前适合我去的只有两处,一是禁军,另一个就是京营,如果去了京营,我需要王子腾的支持,虽说他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握京营,但,还是能给我带来不小的助力。”
贾福却犹豫了,“三爷,这是否会给您的名声....”
贾珝诡秘地笑了笑,“你以为没有我,就有人能将薛蟠绳之以法?”
“....”
贾福脑子有些跟不上了,又不能够不跟上话茬,便把两眼翻了上去,在那里胡思乱想着。
贾珝转过身来,又习惯地背着手在院内踱起步来,“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必须要给薛蟠长点记性,最起码让他乖乖地躺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略一沉思,便笑道:“你带人前去将他从花船上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鞭子抽他,最少让他在家躺上个把月。告诉他,再敢胡作非为,腿给他打折了!”
贾福大声应道:“三爷放心,肯定给这个薛家大爷一个难忘的教训。”
另一边,薛蟠刚刚被老管家带人从花船上硬拽了下来坐在茶摊边,这时他也已经酒醒了,虽说人不是他打死的,但,那些小厮总归是奉了他的令,此刻还是有些后怕,当然,他不是怕惹上人命官司,而是担心会被舅舅王子腾责骂,前不久王子腾从神京寄来了一封信,信中又是将他训斥一通,他这才明白,那个贾珝向舅舅王子腾告了状。
个囚攮的,背后下黑手,果真不是个好人,呸!
将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搁,从长凳上站了起来,望了秦淮河上的花船一眼,骂道:“娘球的!”
接着接过小厮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铁青着脸,慢慢往前走着。
就在这时,迎面一彪骑士飞驰而来,那马队渐渐驰近,正是贾福等人。薛蟠的心一咯噔,急忙勒住马,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马队。
瞟见贾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薛蟠暗道不妙,一拽马缰就打算转道,乎听贾福高声道:“薛大爷...”
话音未落,贾福便领着一队骑马挎刀的军卒将薛蟠主仆一行人给围了起来,边上的百姓都兴奋地围观起来。
薛蟠脸一沉,“你要干什么?本大爷家中有事,不与你计较,还不将路让开。”
贾福:“哟嗬!薛大爷什么时候关心家中之事了?当真是奇闻啊!”
“哈哈哈....”
一些围观的百姓纷纷大笑出声。
“.....”
薛蟠闻言,筋都暴起来,急得一脸汗,却又说不出话来。
见薛蟠面色涨红,贾福又道:“薛大爷是个体面人,弟兄们也是奉命而为,还请薛大爷配合,不要让大家为难,否则....”
那老管家见状上前来,拱手道:“小将军,都是亲戚,还望您看在两家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待小老儿回明主母,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一应罪责薛家承担,不会让小将军为难。”.
说着,一揖到底。
看着这位须发苍白的老管家,贾福的脸上显出了无穷的感慨,接着,手一挥,一名军卒翻身下马将老管家给扶到了一边,紧接着,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卒上前将薛蟠从马上架了下来,从边上茶摊上取来一条长凳,未等薛蟠反应过来便将他按在长凳上,这时,贾福已经拎着一根长鞭走了过来,“放肆,你们要干什么....啊!”
“啪”
随着一声清脆鞭响,薛蟠发出杀猪般惨叫,众围观百姓都兴奋地拥了过来,从来只见呆霸王打人,没成想有生之年竟能见到呆霸王被人按在凳子上鞭打,还是在秦淮河这么个地方,随着一声声鞭响和薛蟠的惨叫声传来,百姓们更兴奋了,争先恐后,挤上前观看。
“一十三!”
“....”
“二十一!”
“....”
“小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那老管家高声喊道。
围观的百姓齐声喊道:“打,接着打!”
闻言,贾福又气又恼,可见薛蟠已经昏死了过去,一时犹豫起来,贾珝的命令是三十鞭,可如今还差六鞭,可不要小瞧这区区六鞭,搞不好会打残了他,可贾珝的军令又不能不尊,这时,那老管家冲了过来扑在贾福脚下,悲泣道:“小将军,要打就打老朽吧!”
贾福一怔,转身对那群抱头蹲地的薛家豪奴说道:“找块门板将你们家大爷抬走。”
说着,将手中那根黝黑的长鞭递给边上的军卒,喝令道:“将军军令不可违,但不能再打了,剩余六鞭我受了,因为违了军令,再罚六鞭,打!”
那军卒苦笑着看着贾福,不敢动手。
贾福大怒,抢过鞭子一脚将他踹开,又命另一名军卒,无奈,那军卒只能在贾福背上一阵乱抽,看的边上围观百姓面面相觑。
十二鞭打完,贾福转身对那老管家大声说道:“我们将军还说了,以后要是在胡作非为,打折他的腿。”
说着转身离去。
有些围观的百姓反应了过来,不禁替枉死的冯渊叹息一声。
.....
薛家,薛蟠卧房内。
宝钗搀扶着薛姨妈,看着趴在床上的薛蟠,边上是退换下来的衣服,上面血迹斑斑。
刚上完药的薛蟠伏卧在床上,嘴中骂骂咧咧说道:“囊球肏的,下手可真狠,大爷我不报此仇....哎呦...”
薛姨妈见薛蟠躺在床上还在说如此混账之话,猛然一声怒喝,“该死的孽障!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怎么能命小厮将那冯渊给活活打死...这可是人命官司,你让我和你妹妹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薛姨妈不由心生悲切,哭泣起来。
“母亲,别哭了,儿子知道错了....”
薛蟠看着哭泣的母亲,满脸无奈,一边哀求,一边给妹妹递去眼色。
宝钗叹了一口气,上前扶住母亲,劝道:“妈,别哭了,仔细哭伤了身子。”
“我能不伤心吗?这可是人命官司,咱家如今又是这个光景,要是应天府....呜呜....”
宝钗见薛姨妈如此模样,只得说道:“这件事应天府应该不会登门拿人了...”
薛姨妈蒙住了,宝钗将她从老管家口中得知的消息又给薛姨妈分析了一遍,顿了顿,又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借着那位的威压将应天府上下打点一二。”
说到这,停了一下,方道:“我代母亲给那位写一封信,另外礼是千万不能送,至于那位代哥哥受刑的贾家奴仆,先送去上好的疗伤药,事后再双倍补偿。”
薛姨妈望了望宝钗,又望了望趴在床上的儿子,叹声道:“我的儿,只是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