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姌有些惊讶地看她。
秦婉说:“那时候我跟你妈妈一个班,她次次考第一,我嘛,总是班里吊车尾,有次考试还睡着了,交了白卷。”
舒姌第一次听秦婉跟她说起和妈妈的事,不禁听得认真。
“不过我觉得成绩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也不是第一位,别有太大压力,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秦婉本来想说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但想到舒卿的遭遇,立马不动声色改了口。
舒姌有点迷茫:“我不知道擅长什么…”
其实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在想以后要做什么,但想了半天,又觉得自己想做的那些都不切实际。
“你现在还小,那些很早就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并且为之努力奋斗的人都是幸运的,但大多人都是在成长过程中才慢慢发掘出自己长处的,不必着急。”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舒姌觉得秦婉挺好的,甚至在耐心和交流方面做得比当年只知道忙工作赚钱基本对她放养的舒卿要好得多。
许沉对她们之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目光偶尔会落到舒姌身上,匆匆一眼又很快瞥过,反复几次,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吃完饭,秦婉就让司机送舒姌去医院看舒卿。
舒卿还是像之前那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舒姌在旁边看着她,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
其实她小学时候的性格和现在天差地别。
小学时候她更像童笑,木讷自卑敏感寡言,也不讨老师喜欢。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那次在童笑被方甜几个欺负得快哭的时候,莫名的,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校园欺凌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彻底避免,人的本性生来就很复杂,就像学前班的时候她也因为不懂事而伤害过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小学那段时光对她来说都是灰暗的,压抑看不见光。
老师不喜欢她,就将全班最爱欺负人的男生调到她后面,那个人成了她整整好几年的噩梦。
那个男生会在上课期间揪她头发,将贴纸和吃过的泡泡糖粘在她背上,会拿笔在她背后画猪头,写上我是傻B等字眼。
所有人看见她背后的东西都会憋笑或者直接大笑,却从来没有人提醒她。
舒姌三年级的时候将一直宝贝得紧的长发卖了,收头发的人可不会管发型好看不好看,怎么划算怎么剪。
剪完头发的舒姌更丑了,却终于没人扯她头发了。
因为老师直接将那个男生调掉她旁边。
舒姌知道,她在针对她。
可她越这样,舒姌就越不想屈服。谁能想到一个老师会因为每周两百块的补课费而一直针对选择不去她家补课的学生。
甚至因为舒卿工作忙不能来开家长会,舒姌上讲台轻声告诉她时,她批改作业的手一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舒姌:“家长会为什么不来?跟人开房去了?”
有人笑,也有人沉默,却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老师的不对。
舒姌不知道她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她甚至看见她那副面孔,听见她高跟鞋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就觉得恶心得窒息。
舒姌被欺负的事,舒卿直到她五年级的时候才发现端倪。因为有一天,舒姌脸上的伤太明显了,各种指甲血印,手背上还有笔芯划破的痕迹。
舒卿了解来龙去脉后,拉着她认真说:“你听着,接下来的话你要给我认真记住。在外面不要主动欺负别人,但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去找老师,老师如果不管,下次再被人欺负,你就还手,赢了最好。”
舒姌当时问她为什么不去学校找校长领导替她出气。舒卿先是笑,笑完后又说了句话让她记着。她说没钱没势的时候,找谁都没用,他们只会敷衍和不耐烦甚至在心里嘲笑。
然后舒姌第二天去学校时,直接跟那个男生打了起来。
指甲狠狠抓破男生的脸,厚厚的字典朝他身上砸。
发了疯一样宣泄这些年堆积在心头的压抑和憎恨。
虽然她自己也被打得很惨。
那件事闹得很大,大到被请了家长以及全校通报。
舒卿脾气硬,在走廊上直接跟老师吵了起来,说她当个屁的教师,外面要饭的都比她强。
吼完老师又吼那个男生的家长,说她不会带人就别带,教些祸害出来霍霍别人家的孩子。
舒姌知道,舒卿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舒卿喜欢讲道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不是因为没了依靠,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
就像外面那些流浪猫,即使在面对人类善意的时候,也会因为他们是庞然大物或者曾经有人类伤害过它们,而使它们久久放不下戒备,全身心都在警惕害怕,甚至直接将那一点好不容易得来的善意彻底粉碎。
再害怕也还要呲牙喷气,装作凶狠的样子。
不过都是保护色。
舒卿在学校大闹完,就给她办了转学手续,还将那个老师告到教育局。
在小学最后一年里,舒姌终于能静下心学习,也没再有人欺负过她。
不是因为新学校新环境,只是因为她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讨好老师和笼络班上的同学,将曾经那个懦弱寡言的自己彻底舍弃掉。
初中班主任是个很温暖的人。
她会让班上最闹腾的学生当纪律委员,会让最不爱惜公物的人当清洁委员,会夸班上的每一个学生。
那时候班上最皮的学生都愿意听她的话,大家都很喜欢她。
舒姌那时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像她小学老师那样。世上更多的是好老师,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遇到的老师们对她再好,她也没办法真正亲近他们。
至于陆星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有吸引坏学生的体质。
初中开学的时候,随机分到的同桌明明看着是个干净的帅小伙。
舒姌上课认真听讲,他就趴在桌上睡觉,或者在一摞高高的书本后面自己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两人互不打扰。
直到有一天这哥们胃病犯了,趴在桌上疼得冒冷汗,舒姌去医务室帮他拿了药。
因为这件事,两人倒是渐渐熟络起来。
她发现她这位同桌特喜欢吹牛逼,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说自己叔叔是什么道上混的,还给她讲了好多他小学时称霸学校的光辉事迹。
舒姌表面捧场内心吐槽。
直到有天放学,一个小太妹带了一群人来堵她。
不为别的,就让她离陆星瀚远点。
舒姌当时感觉小太妹脑子有点瓦特,但还是很识趣地笑着说好,明天就找班主任调位置。
陆星瀚本来在外面小卖部抽烟打牌,听人说自己小同桌被小太妹堵了,直接带着兄弟伙过去找人。
舒姌刚跟小太妹握手言和,陆星瀚就过来了。
直接将舒姌从一群太妹中间捞出来,特中二的来了句:“这我女朋友,谁要敢欺负她就是跟老子过不去。”
陆星瀚身后一伙兄弟都开始起哄。
舒姌只觉得摊上事儿了,同桌这个傻逼二货就知道给她惹麻烦。小太妹能当小太妹,背后肯定有大哥罩啊,陆星瀚这个只会吹牛逼的绣花蠢猪想死还要拉上她垫背。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开了,每天跟着陆星瀚厮混的那群不良少年们私下嫂子嫂子的叫她,就连之前找茬的小太妹都躲着她。
也是过了一段时间,舒姌才知道,陆星瀚之前跟她吹的那些牛逼,都是真的……
第22章
知道同桌是真校霸以后,舒姌戳戳旁边陆星瀚的手臂,小声商量:“你能不能帮我揍一个人呀。”
陆校霸挑眉:“谁?”
“隔壁班的余宽。”
陆星瀚沉默片刻,也没问缘由,只说:“行。”
第二天,舒姌看见鼻青脸肿的余宽来上学,见到她就跑。
这时她才觉得彻底出了口恶气。
因为这个人就是在小学时候带头欺负了她整整五年的男生。
舒姌早上到教室的时候,陆星瀚撑着脸打哈欠:“看见成果了?还满意吧。“
“嗯,谢谢你。”舒姌将书包放在桌上。
“光口头谢没什么意思啊。”陆星瀚懒洋洋地把玩着她的书包带子。
舒姌从书包里掏出一堆零食和辣条给他。
陆星瀚看一眼,没兴趣:“我不爱吃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末了补充一句,“别太贵呀。”
陆星瀚笑着看她:“你亲我一下呗。”
舒姌啊一声,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开玩笑的,”陆星瀚又打个哈欠,“以后放学陪我玩。”
就这样,舒姌因为一次带药得了陆校霸眼缘,被大哥罩了整整两年。
在网吧,他们一群人玩游戏,陆星瀚会专门开一台机子给她看电视。
他们打牌抽烟,她就在旁边做作业。
他们约架,她就在一边抱着陆星瀚的外套干看着。
陆星瀚的一群小弟喜欢叫她嫂子,舒姌不喜欢这个称呼。有一天在私下找陆星瀚商量能不能别让他们这么叫,好难听,听着好显老。
陆星瀚挑眉拒绝说:“做戏要做全套知道吗,我罩着你,你为了报答我要帮我挡那些烂桃花知道吗?”
舒姌哦一声,也没再提这事。
毕竟是校霸,万一真惹到了,也不是好玩的。
舒姌就这样看着陆星瀚跟一群兄弟伙在最好的时光里逍遥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