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都尉和白胜到达宋令史府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木正在诉说着冬天的萧瑟,宋令史的末七刚过,宋家人刚刚脱掉孝服孝帽,但丧礼上悲伤沉痛的气氛依然和寒风一起萦绕在宋家的周围。
出来迎接的是宋令史宋孝先的长子宋廉,他的头发还没有梳洗,眼眶凹陷的很深,这一段时间的熬夜操劳让他的眼袋很大眼圈很深,虽然已经脱掉了孝服,换上了平时的正装,但是此刻的他依旧显的很憔悴。
宋廉向都尉和白胜拱拱手道:“不知林大人和白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则个。”
林志先连忙拉起宋廉说道:“是我们多有叨扰才是,如今令尊七七已过,还请节哀顺变。”
宋廉道:“多亏林大人帮忙,丧事一切顺利,只可恨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捉到,想我父亲生前是多么忠厚老实的一人,却不想老年竟惨遭如此毒手,若能捉到凶手,我非要生啖其肉不可。”说着便开始痛哭起来。
林志先连忙一阵安慰,把宋廉搀扶进厅堂。
待到在厅堂上坐定,仆人端上来些果品热茶,林志先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调查凶手而来,我素知令尊为人和善,一向不与人争斗,在汇州城内自是没什么仇家,只是不知道令尊在来汇州任职之前是否与一些闲人有过间隙。”
宋廉沉吟片刻说道:“林大人你也知道,我父亲原是前朝侍郎,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任期间我父亲也是矜矜业业,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后来前朝覆灭,当今圣上见我父亲为人忠厚老实,想继续留他在朝中任职,奈何我父亲自当前朝罪臣,坚持告老还乡,最后皇上还是给了我父亲一个汇城令史的职位,让其安度晚年。”
说到这里,宋廉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到汇城之后,固然有些个前朝一起为官的朋友前来叙旧,我父亲虽然接待,却也不敢久留,只是前不久我父亲一个康城的旧友来家中和家父商量了些事情,结果没过多久我父亲就在家中被杀了。”说到这里,宋廉又是一阵悲痛,掩面欲哭。
“这些事情你之前怎么没有说过?”林志先问道。
“那人来的时候我正好出门在外,对此并不知情,我也是最近才听到下面的仆人说的。”宋廉摇摇头说道。
林志先思索片刻说道:“这可是很重要的线索,能否让我见见你说的哪位仆人,我想更详细的听听情况。”
“自然没问题,”宋廉喝了口茶对旁边的仆人说道,“你去把王老四叫过来。”
仆人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就带着另一人仆人跑了过来,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仆人装扮,身材虽不算矮小,但是看到宋廉和林志先之后立刻就微微弯下腰,一股谄态使得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小了一圈。
宋廉说道:“你将你那天看到的情形和林大人仔细说说。”
王老四立刻又把腰弯了弯,说道:“是,那天有个人带着个随从一道前来,说有事要求见宋老爷,我看那人衣着打扮不像一般人,连忙前去禀报老爷,等老爷吩咐过后才把那人引进来,然后老爷就和那人在厅堂谈话,小的不敢偷听,只能在门外等候,结果没过多久那人就被老爷赶了出来,老爷一个人气鼓鼓坐在厅堂里老半天。嗯,就这些了,剩下了小人也不知道了。”
林志先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可有说明他因为何事找你家老爷?”
王老四又冲着林志先弯了弯腰,说道:“回林大人,那人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小人也没怎么看清,只记得那人穿的一身黑,身材很是高大,至于他因为什么事找老爷,那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应该打听到,所以小人也不知道他和老爷具体谈了些什么事情。”
林志先又问道:“那人带的什么武器,有什么具体的特征没有。”
王老四回道:“那人和他的随从都没有带武器,空手而来,至于特征嘛,走起路来颇有气势,想必那人一定是个练武的高手,其他的小人真的记不得了。”
林志先本还想通过这个王老四问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怎奈何问了半天除了知道那人身材高大,应该练过武,其他的竟是一概不知。
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要赶王老四退下,王老四看了眼宋廉,看宋廉点了点头,这才弓着身退了出去。
林志先说道:“今日一来,除了打探一下凶手的情况,还想着再看一看宋大人的牌位,跟宋大哥再喝杯酒,送他一程。”
宋廉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多谢林大人,请随我来。”
林志先,白胜和宋廉来到供奉宋孝先牌位,先喝了一杯,然后又敬宋孝先一杯,说了些一路走好的场面话,然后拱拱手准备离开,宋廉又是一阵挽留,自不必细说。
等到林志先和白胜从宋家出来后,白胜在后面淡淡地说道:“他说谎了。”
林志先仰头看天:“是啊,宋孝先被杀后我们就立刻调查了,那几日宋廉就从来没出过门。”
等林志先和白胜出门之后,宋廉就立马收住了笑意,关上门,转身朝院子里走去,拐了几道弯之后,宋廉来到一个偏僻的小房间,这是一个似乎连仆人都忘记的房间,但是门口干干净净的说明这个屋子是有人在居住的。
宋廉敲了敲门,两重两轻,里面没有人应答,宋廉推门而入。
屋子里光线昏暗,虽然今天是个好天,但是屋子却不是个采光好的屋子,只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打在屋里,光线下,一只枯槁的手正抓着一本书,书在光线中,看书的人则隐藏在黑暗中。
宋廉没有说话,进来后关上门就垂手静静的站在屋子里。
看书的人也没有说话,好像没有看到和听到有人进来一样,依旧自顾自的看书,翻页,看书,翻页。
房间中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那只手翻书的沙沙声,犹如一个死神催命的脚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