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上去了东宫?”云妃顿时紧张起来。
莫不是又查到了什么,已经认定了既安就是谋害六皇子的凶手不成?
“今日一早,皇上见了几位大臣……奴婢隐约打听到,那几位大人不仅是弹劾太子殿下失德,甚至还……”
“甚至什么?快说啊!”云妃焦急之极。
“甚至拿之前殿下进言阻挠皇上前往泰山祭祀之事,弹劾殿下心思叵测,善妒且……且欲借此来抹黑陛下名声威信,实为不轨不敬……”
云妃听到此处,已是脸色发白。
不轨不敬?
这样的罪名,既安如何担得起!
宫女还在往下说。
“且不知从何处又传出了谣言来,说太子殿下之所以对六皇子下手,是因前一晚六皇子刚得了皇上赞赏。后来六皇子去了东宫,在殿下面前提起了此事……而殿下那时正因进言之事泄露了出去,遭大臣指摘,心中不安,恐遭四皇子取代,这才……”
云妃听得浑身发颤。
如今竟是连动机都‘找出来’了!
说是谣言,可既然这么容易就打听到了,必然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
且谣言传得久了,若是无人辟谣,只怕就要成了‘实情’!
“……”
此等境况,只怕是由不得皇上不信……
皇上在东宫中大发雷霆,莫非是既安坚持不认,冲撞惹怒到了皇上?
这一刻,云妃甚至觉得六皇子之事已算不得什么,更为可怕的是“不敬”二字——
“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当面向皇上解释此事!”
云妃顾不得许多,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去往了养心殿。
宫女并未拦她。
拦着做什么,就该让娘娘亲眼瞧瞧如今养心殿外是什么情形——
云妃赶到养心殿时,远远便瞧见立在殿外的一干官员。
那些人,她几乎都不曾见过,可此时却叫她打从心底觉得畏惧。
云妃强自迈起停滞不前的脚步,带着宫女走到了殿前。
她察觉到,有许多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有劳公公替本宫通传一声,本宫有要事想要求见皇上。”云妃对一侧的太监说道,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镇定一些。
太监露出为难的神情来。
“皇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云妃娘娘还是请回吧。”
官员们听得‘云妃娘娘’四字,脸色更是暗暗变了变。
“本宫当真有急事,劳烦公公了。”云妃语气里到底还是显出了焦灼。
“云妃娘娘就别为难奴才了……您瞧,这些大人都在这儿等了大半日了。”太监压低着声音,满脸苦色。
且不说如今他根本不敢进去禀话,即便是禀了,皇上也必然是不会见的。
见云妃不肯离去,太监又劝道:“不然云妃娘娘明日再过来。”
今日到现下,皇上就不曾下过床,早膳午膳都没有动过一口,唯一开口说过的一个字就是——滚。
云妃听了这番话,也没有办法再坚持,唯有带着宫女离去。
出了养心殿,环顾四下,她颇有一种束手无策之感。
皇上不肯见她,东宫她也进不去,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吗?
既安曾悄悄托了宫人来给她传过话,让她不必担心,什么也不必做,不必说,只需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便可。
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云妃心神不宁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玉粹宫前。
玉粹宫是废后孙氏瑜妃所居住的冷宫。
这几日,玉粹宫是云妃最常来的地方,以往她遇到困境时,总是瑜妃姐姐帮她出主意,她几乎将对方视作了在这深宫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甚至在她心中,若是没有瑜妃,便没有如今的她和太子。
可这一次,似乎连瑜妃也帮不了她了。
“宁氏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择手段……”
瑜妃叹了口气,愁眉紧锁地道:“听妹妹方才所言,如今这形势,显然是极不利的……只怕再这般下去,便不止是残害手足这一桩罪名了。”
云妃听得心底一紧。
“瑜妃姐姐此言何意?”
实则她也从眼下的气氛中,隐约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但还是不敢深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既是已经开始弹劾太子不敬,只怕是宁氏还留有后手……”瑜妃担忧地道:“不知妹妹可听过大靖朝曾出过一件太子以巫术谋害帝王的先例?”
云妃脸色大变,摇了头。
“这等宫闱秘闻,既是牵涉到巫术,想来妹妹不曾听过也是正常。”瑜妃叹了口气,“……单单只凭一个人偶,便被判了弑君未遂的重罪,据闻是次日便下旨赐死了。”
云妃已是冷汗淋漓。
太子这个位置,看似是一人之下,可便是那一人,若想取太子性命,根本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我说起此事,非是为了吓唬妹妹。而是想让妹妹提醒太子,眼下不比平日,务必要多加防范一些。既是毒药能悄悄放进去,就怕再有更居心叵测的……”瑜妃说道。
云妃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自是知道姐姐的好意……”
第611章 大雪
瑜妃随后又细声安慰了她一番。
云妃听着听着,便落下泪来。
“既安哪里有过什么坏心思,这些年来,已是处处忍让,可她竟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子。”
这些话她压在心里,从来没敢说出口过。
“怀璧其罪……”瑜妃叹了口气,道:“如今想来,人活在世,能平安度过一生已是幸事了——想当初,咱们身处冷宫之中,苦是苦了些,却也不至于……”
说着,拿帕子攒了攒眼角,又自嘲道:“我一贯是个不争气的,才说出这样没出息的话。但眼下,唯独盼着既安能平安就好。”
“……”
云妃一时甚至忘记了接话。
是啊,平安就好……
既安自幼就极出色,而积年累月之下,怀公和身边人的那些称赞,叫她昏了头脑。
而那时皇上膝下又无半个皇子……
当初若她不曾生出那一丝妄想,兴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么,她眼下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事态继续恶化,保得既安平安无事呢?
……
这一晚,云妃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天色尚未放亮,云妃便起了身。
“娘娘,您还当保重身子才对……若叫殿下知道您终日这般不眠不休,定是会担心的。”贴身宫女一边替云妃梳发,一边叹气说道。
一听得殿下二字,云妃当即又落下泪来。
如此境况之下,她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其他,既安让她什么都不必管,想来不过是怕牵连她,想一人独自扛着罢了。
在既安眼中,她这个母妃,应当是没用极了吧?——她根本帮不上他什么忙。
没有护住既安的本领,她当初就不该将既安推出来,让他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她真的后悔了……
面对心狠手辣的宁贵妃,和偏爱偏信宁贵妃无度的皇上,她跟既安根本不可能有丝毫胜算——正如瑜妃姐姐所言,怀璧其罪,只要既安还在太子的位子上一日,宁贵妃就不可能收手……
先是六皇子,后又是大臣相继弹劾,甚至开始拿‘不敬’二字来说事。
想到昨日养心殿外等着的那些大臣,云妃放在腿上的双手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她不信这背后没有宁贵妃的煽动……
太子不肯认罪,皇上又迟迟没有发落,如此之下,宁贵妃定还会再次出手——
到那时,等着既安的又是什么?
云妃忽然觉得无法呼吸,扶着梳妆台艰难地站了起来。
“娘娘……”宫女忙去扶她。
云妃来至窗前,让宫女将窗户打开,微微喘息着。
却见窗外一片白茫茫地,竟不知何时又落了雪。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
“东宫里已不准人进出,不知地龙和炭火可还能用?”
这几日,她这咸福宫都不比从前了,既安那里又能好到哪里去?
云妃望着大雪,以手扶住窗棂,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往昔画面。
瑜妃姐姐说得对,以前比现在好。
或许,她该试着劝一劝既安放下固执,不要再苦苦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