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时间才刚过六点。
方桐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跟着不停打哈欠的青冈一雄来到了西边的一片田地里。
跟东边的不太一样，这里的地已经起垄了，估计很快就要种下今年的第一茬蔬菜。
“哈——”青冈转过身，搓了搓双颊，“抱歉，我昨晚基本没睡。前面就是荒泷太一的宿舍了。”
“我已经看见他了......”
庄稼人起的早。
方桐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爷爷家，每天天一亮，奶奶肯定是要叫自己起床去后园子帮忙。
要么是递菜苗，要不就是拿着水管往垄沟里洒。
阳光、空气、水，让这些翠绿的小东西，最终开花结果。可方桐好像记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自己帮忙种下的蔬菜，因为每次不到它们结果的时候，就开学了。
看到主人过来了，荒泷急忙放下锄头，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去了额头地汗，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是......他想跟你聊聊。屋里有躺的地方么？我得睡个回笼觉......”
说完这些，青冈一雄就走进了屋里，不一会就传来了阵阵的鼾声。
“你的普通话，说的还可以。”方桐说。
荒泷太一笑了笑，朴实的笑容，就是只有庄稼人才有的，“您过奖了。我本来是打算去旅游的，没想到一道了川蜀之地，就不想走了。于是托人帮忙续签了证件，在那边住了两年。”
“怪不得你说话有股子......辣子味儿？”
方桐开玩笑似的说，随即转身坐在了田埂上，侧仰着头看向荒泷太一，“听说，百合子是你的女儿？你怎么没教她说普通话呢？”
听到这句话，荒泷的笑容有些僵硬了，“您见过百合子了？这孩子，没闯什么祸吧？”
“闯祸？”方桐一脸的困惑。
因为对方这个语气说出来的话，很像是荒泷百合子好像是经常犯错，调皮捣蛋的孩子。
结果刚琢磨到这儿，荒泷太一就点点头坐在了方桐的身边说：“是啊。百合子她得了一种怪病，自从她记事之后，就总喜欢躲在自己家，或者别人家的窗户下面偷看，还每次都被人家发现。
光是在自家还好，你想想，别人家每次拽着孩子回来，问我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多难受么？”
“得了病，她也控制不住的。”
“如果您这么想就错了。”荒泷太一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刚升起来的太阳，叹气道，“百合子一开始是犯病，但后来我发现，她有几次是故意装病的。说实话，要不是她母亲打包票，我可能都会觉得她是在撒谎！”
原来，荒泷百合子的病，并不是从父亲着一边的祖辈带过来的，而是她的母亲，荒泷杏子。
在改为夫姓之前，她叫稻川杏子。来自于树海县，也就是故事发生的那个村子。
不过，她并没有在哪里住过。好像很小的时候，就被她母亲，也就是百合子的姥姥给带到了市里居住。
杏子的母亲，大概是想远离自己的这些“残酷”的家人们。因为她非常喜欢小孩子，而且还知道了，杏子很有可能就会是下一个被打掉的孩子。
作为母亲，她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杏子一点毛病都没有，母亲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组训出了问题。
没病非得说有病，这不才是真的有病么？
就这样，他们完全抛弃了祖训。因为改了名字，那些亲戚也基本上联系不到她们家了。
慢慢地，他们就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百合子出生，在她姐姐上吊自杀之后，才开始表现出了祖训里记载的反常行为。
“她说，她也知道的少。祖训的内容，根本想不起来。只知道，凡是子孙赶上了，就必须得打掉，然后把婴孩的尸体焚化。至于，不小心生下来之后要怎么办，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两口子为了给孩子看病，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
那时候，荒泷虽然已经是青冈一雄的大管家，还是种植方面的权威，但是收入根本就不足以给孩子治病。
几乎连看病挂号，他都很难负担的起了。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百合子一直保留着死去的大女儿的日记，翻开之后发现里面写了许许多多的胡言乱语，才想着要不要让孩子出去锻炼锻炼，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帮家里缓解压力。
可母亲杏子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反常态的她，让荒泷太一实在不解。
追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她曾经被青冈建一给侮辱过，大女儿就是他的野种......
“啊这......”
方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直勾勾地瞅着荒泷太一愣了半天。
“是真的。”
“那你大女儿她知道么？”
这样的剧情，已经不能用狗血来形容了。方桐心说雷雨什么的就够扯的了，没想到现实生活里还有更扯的。
“她母亲没有告诉她，但是......我觉得她自己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要怪我家那位，如果一开始她不傻乎乎地把孩子带过来，也不会出现这么违背伦理的事情！家门不幸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荒泷已将泣不成声了。
成年的男性，想要轻易哭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方桐在母亲去世前后，怎么都哭不出来。
不是不伤心，而是打击太大了，反而哭不出来。
只有在安静下来，没人打扰的情况下，他才能就着那些美好的回忆，流下两行热泪。
“咱们还是不提这些了，说说百合子吧。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是杀害惠子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
他第一句“不可能”出口的时候，态度还是很坚定的。
后面几句越来越虚，最后都没了声音。
“你也不能确定吧？现在，咱们能不能敞开心粉，说说实话？就当......你是在替自己的无罪之证？”
方桐说话的语气，完全跟之前对百合子不同了。
对待孩子，或者比自己年轻的人，就要稍微严厉点。
可面对荒泷这样走过江湖，见过世面的人，你越硬气反而更加适得其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