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欢不去想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因果都是自己承担。
雷叔接着道:“大爷会立即动身去卫所抵抗鞑靼,世子爷那边情形不太好,鞑靼派来的大军比我们想的要多。”
徐清欢这边的心刚刚落下,那边又提起来:“卫所是不是有战报送回来?”
雷叔立即安慰:“大奶奶别急,之前大爷已经调动兵马去卫所,那边虽然局势紧张,也不一定就会出事。”
她怎么能不担忧,虽说宋成暄有所安排,但是哥哥初出茅庐,并不能让人安心。
徐清欢吩咐雷叔:“大爷也要去边疆卫所,我们也跟过去。”
雷叔还没有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声响,然后宋成暄大步走进了门。
宋成暄身上甲胄未除,只是将身上的长剑递给永夜。
徐清欢站起身就要迎上前。
“你坐着,”宋成暄道,“说两句话我就走了。”
徐清欢点头,想要端茶给宋成暄,就被宋成暄拦下,重新扶到床边坐下:“之前情势紧急,你想要查案我没拦着,现在不同了,案情已经清楚,接下来就是我的事。
卫所那边紧急,我会连夜带着兵马前去援救,你身子沉不能跟着,我吩咐人留下来带着你前去福余卫,福余卫离胪朐河很近,胪朐河卫所有消息就会送给你。”
宋成暄目光沉着:“我和青安都不会有事,只有你安然无恙,我才能安心。”
徐清欢抿了抿嘴唇:“我听你的。”
她展开手臂轻轻搂住宋成暄,他身上甲胄微凉,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嘴角微扬露出笑容:“夫君战必胜。”
宋成暄转身离开了屋子,徐清欢立即感觉到身边冷清下来,刚刚见了一面来不及说太多话就又分开,好在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很快就能迎接光明。
徐清欢一路来到福余卫。
现在的福余卫与开战前相比多了几分紧张,卫所守卫的将士不少,卫所前还建了防御工事,城中到处是军帐,收治了许多伤病。
廖先生和常娘子正在忙碌。
军帐中传出兵士说话的声音:“咱们世子爷可真是厉害,从前在常州时就打过胜仗,倭人见到他都要四处逃窜,当年简王在凤阳的兵马也是败在世子爷手中。”
“不止,西北的战事也与世子爷有关。”
徐清欢皱起眉头看向常娘子:“这都是胪朐河卫所的伤兵?”
提起这桩事,常娘子显得十分平静:“大奶奶不用惊讶,只要多待几天也就习惯了,想要打听世子爷的情形尽快问他们,我们光靠这个就能分辨出,他们哪个是从胪朐河卫所来的,哪个是从斡难河卫所来的。”
这些人的确很显眼,这才多久,一个个口若悬河的模样像极了京中的纨绔子弟。
“世子爷打仗上很有天赋,”常娘子道,“不亏是安义侯爷的嫡长子。”
常娘子这话本是在夸赞哥哥,可是听到她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心虚。
“我哥哥做什么了?”徐清欢不禁问道。
常娘子道:“卫所上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大奶奶仔细听听那些伤兵的话,还是能从中窥知一些实情的。”
常娘子说的没错,剥开那些阿谀奉承的言语,就能看到蛛丝马迹。
“世子爷善用火攻大约就是在西北学的,我们引诱鞑靼人上当,向他们泼了不少金汁。
世子爷还说,城墙上的战旗也要经常缓一缓,不时的也得晒晒马都督的大旗,宋都督的大旗,有一次还将李家的大旗挂起来,那些鞑靼人不知守城的官兵是谁,看到我们城中有火光,还当我们被人抄了后路,也想前来占便宜,结果等待他们的是马都督的火炮。”
频繁在城楼上换主将的旗子,红红绿绿挂一片,若是父亲知晓哥哥将城墙当成了自家的后院定然会火冒三丈。
“就这旗子后来还有了大用处,听说宋都督要前来援救,当时已经被破城在所难免,将城中人送走之后,世子爷就带着人用宋都督的大旗与鞑靼一战,当着鞑靼的面大喊一声,他就是朝廷亲命的主将宋成暄。”
“结果呢?”
听到有人问,那伤兵腰身一挺,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神情:“自然是输了啊,鞑靼那么多人,哪里就能赢了。”
听众们十分失望。
徐清欢的脸色不禁也跟着一变,宋大人两世都未尝败仗,没想到却“败”在了哥哥手中。
那伤兵接着道:“不过,一来二去给鞑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说我们不中用,等到宋大人赶来的时候,那些鞑靼兵竟然不怕死地迎了上去,哈哈哈,让宋都督打了个落花流水。”
徐清欢眼睛一跳,希望宋大人不要听到这些话。
战场上突然出现两个宋大人,头一个自然是假货,第二个才是实打实的本尊。
“宋大人来了之后,世子爷还不时地挂上宋大人的旗子带我们偷袭,十次有六次能得手,我就是这样受的伤。”
徐清欢觉得还是不要接着听下去,她只要装作一无所知,有人找后账,有人求情,她就可以视若无睹。
“世子爷有没有受伤?”徐清欢问过去。
那伤兵想了想道:“世子爷伤得不轻,但是为了能打赢这一仗,世子爷轻易不能下来治伤……”
徐清欢皱起眉头,伤兵后面的话,她也不必听了,走出营帐她看向雷叔:“晚些时候单独问问他吧,就说我很担忧世子爷,若是再听到方才那番说辞,就……”
对一个伤兵她能做什么,只能好生劝慰,期望他改邪归正,不要掉进哥哥那大染缸里就爬不出来。
“在提醒他,哥哥扮作宋大人的事不要传扬出去。”否则遇到了东南那边过来的人,恐怕要被暗地里下巴豆。
他们不能带着一群拉稀跑肚的将士凯旋。
听到了宋成暄和哥哥的消息,徐清欢安心地舒了口气,鞑靼一时半刻拿不下卫所应该就会离开,朝廷增兵也会前来,很快就应该能出现转机。
松懈下来,徐清欢也感觉到了疲惫,让凤雏陪着回到屋子里歇下。
睡了一觉正要起身,就听外面有声音道:“世子爷受伤了,已经被顺阳郡王世子爷带着往这边来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火神世子爷
徐清欢担忧徐青安的伤情,穿好衣服立即走出屋子,就像伤兵说的那样,这样关键的时候除非受了重伤,否则不会被送过来。
雷叔道:“很快就要到了,世子爷送回消息让您不要担忧。”
除非见到哥哥,否则她哪里能安心,更别提还有顺阳郡王世子爷一路相随,这样想着徐清欢向城门口迎去。
“来了,来了。”
焦急地等待了许多时候,孟凌云先高声禀告。
“快点,快点,世子爷伤得很重,立即请廖先生。”
嘈杂的声音传来,徐清欢不禁心中一颤。
先进城的是齐德芳,齐德芳精神还算不错,只是比之前消瘦许多,身上的甲胄已经少了一大片,这个平日里最注重仪表的世子爷,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齐德芳见到徐清欢不禁一怔,然后就躬身行礼道:“大奶奶,您怎么在这里?”将徐青安送来的路上没有听说宋大奶奶在福余卫。
“大奶奶,世子爷没事,您先回去歇着,等……一会儿……”
徐清欢只见一个人正被抬着向这边走来,那人从头到脚都被罩在一件斗篷里,徐清欢顾不得听齐德芳说话,抬脚向前走去。
“大奶奶您别急,世子爷是被火烧到了……”齐德芳又追上前解释。
哥哥被火烧到了,怪不得会如此。
徐清欢无法想象哥哥此时的模样,他定然伤得很重,否则听到声音就会拿下斗篷与她相见。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伸手攥住了那斗篷,然后挥手揭开。
齐德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一股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
板子上趴着一个人,他的发髻被烧了大半,身上衣衫不整,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模样,生像刚被人从灶膛里掏出来的鸡蛋,身上还冒着袅袅青烟。
紧接着那人形的东西动了动,抬起头露出白牙:“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徐青安趴在木板上紧紧地扯着斗篷,拢在屁股上,一脸凄苦的看着徐清欢,额头上的冷汗也淌下来。
张真人算计他,没跟他说妹妹也在这里,否则他说什么也不能来福余卫治伤,让妹妹看到他这般模样,多年苦心经营的兄长形象顿时毁于一旦。
徐清欢仍旧愣在那里没有回过神来,不过之前的担忧顿时散去了不少。
哥哥真是被火烧了,不过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
“妹妹。”徐青安吞咽一口,“要不然你回避一下,等哥哥梳洗好了再去见你。”受伤事小,失节事大,他现在也只能努力挽尊。
徐清欢道:“就算梳洗完,哥哥的头发也没了。”
徐青安心中一痛,他这一路就在想,头发没有保住,婚期恐怕要延后了,他之前明明算计得很好,现在全被这场大火打乱,让他如何能不难过。
最可怕的是,他伤到了屁股,还不能向贞妹妹道委屈。
徐青安顿时觉得脸和屁股都火辣辣地疼。
廖先生匆匆赶过来,急忙给徐青安看伤势,见没有性命之忧廖先生松了口气,徐清欢也彻底放下心来。
在凤阳烧过火之后,哥哥还真将自己当成火神了。
“妹妹,”徐青安见到妹妹要走,立即想起一件事,不如借着此情此景就都说了吧,“我深入敌营点火,差点没能脱身,当时我就想……我不能死,我放心不下妹妹。”
徐清欢听到这里鼻子一酸,看到哥哥身上的伤她就知道,哥哥之前必然十分危险,还好没事,她急着走开也是方便廖先生为哥哥治伤。
徐青安接着道:“妹妹现在有怀有身孕,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就给外甥留下一本书,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信念我才逃了出来。”
旁边的齐德芳不禁上前,想要劝徐青安见好就收,这两句话已经受用了。
徐清欢没有说话,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接下来的话最为重要。
徐青安接着道:“我告诉自己,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定然要将心事讲给妹妹听。”
“妹妹,你走近一些。”徐青安虚弱的摇晃着手。
徐清欢向前走了两步。
徐青安仿佛用尽力气露出笑容,声音也愈发的虚弱:“我……与妹妹肚子里的孩儿十分投缘,知晓妹妹怀孕之后,做梦都想陪外甥读书,妹妹能不能思量一下,将来让这孩儿不要姓宋……”跟着你姓徐。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徐清欢道:“好。”
徐青安一怔,整个人差点从木板上跃起来,外甥姓徐就是徐家人,他带着外甥出去胡天胡地的时候,宋成暄就管不着了。
旁边永夜的脸顿时黑下来,他就知道世子爷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之前在公子脸上抹黑,现在又来跟公子抢人。
徐青安道:“妹妹没骗我?”幸福来得太容易,让人不敢相信。
齐德芳也没想到宋大奶奶会这样痛快的答应,不过他很快明白了,那孩子当然不姓宋,他姓齐,到底还是宋大奶奶厉害。
徐清欢点点头:“哥哥说完话好生歇着吧!”要不是因为哥哥身上全是伤痕……总之一切都等哥哥伤好了再说,反正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