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他不是来寻徐清欢,必然能赶上押解崔兆,但崔兆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更想要弄清楚的是,徐清欢还隐藏了什么秘密,他不能每次都跟在她身后,对所有一切后知后觉,他现在隐约有些猜测,他也要证实自己的思量是对的。
眼前这汉子显然就是徐清欢到这里的原因。
她没有出现在刑部,没有去抓崔兆,却来到这里,说明这汉子比那些人都重要。
李煦接着火把的光芒看过去,汉子衣衫有破损,穿着稍显的凌乱,显然是刚经过一场打斗。
他身上的短褐是粗布做成,街上寻常的百姓才会这样穿着,他微微闪躲这侧脸,应该是有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印记或疤痕。
“李大人还有别的事要问吗?”徐清欢道,“天色不早了,案子也已经落定,我们这就要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案子已经落定,没有证据他不能留下一个女眷盘问,更何况她出身勋贵,又帮着衙门屡次破案,抓住崔兆也有安义侯府一份功劳。
“只有一件事,”李煦看着许瑞,“这位可是徐家的下人?他叫什么名字?”
“李大人怎会对徐家的家人这般好奇?”徐清欢说着看向许瑞,“他叫言四。”
许瑞向李煦见礼。
“言四先找到了崔兆,他恐怕崔兆那些人逃走,向院子里放了一把火,可惜被崔兆发现,幸亏我哥哥和衙门的人及时赶到,否则他就要与那些凶徒同归于尽了。
李大人可以看看,他身上满是火油。”
徐清欢说完吩咐许瑞:“你去让李大人看看清楚。”
许瑞不知徐大小姐的用意,只好应了一声向李煦走去。
李煦看向那言四,果然在言四脖颈上发现一条伤疤,随着言四的靠近,一股浓重的火油味儿扑面而来。
由此可见徐清欢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在身上撒了这么多火油,是抱着必死的心思。
“你怎么发现的崔兆?”李煦问过去。
许瑞道:“他们在大牢外有眼线,大牢出事之后,一盏茶的功夫内,他们会来回传递消息,只要跟上他们的人,就能找到他们的落脚地。
而且去盯着他们的不止我一个。”
李煦点点头,脸色如常,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猜疑,他看向徐清欢:“徐大小姐请回吧!天黑路远,城中还未完全安稳下来,要多加小心。”
徐家马车缓缓向前驰去。
李煦微微眯起了眼睛。
身边的下属道:“李大人,我们……”
李煦道:“走吧!”他已经可以确定,那言四必然有问题,徐清欢不但为他遮掩,还将事情都揽在徐家身上,看似对他没有隐瞒,不过是打消他的疑心。
他会让人去查言四,他能确定的是,言四十分熟悉京城,他必然常年在京城或附近走动,他平日里行事应该很小心,否则不能悄无声息地跟踪崔兆的眼线。
他穿着打扮都像个寻常百姓,因为这样的身份不会引人注意,身上有道那样的刀疤,定然经过一个生死劫难。
有这么多的线索在,他会查出言四的身份,也能知道徐大小姐想要隐瞒的秘密。
……
李煦一路回到家。
只见京卫的人还没有离开。
下了马,他立即问向下人:“大太太怎么样?”
“大太太受了伤,流了好多血,”管事红着眼睛道,“九爷,大太太和大小姐都遭了大罪啊!”
李煦立即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下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脸上的惧意仍旧未消。
李大太太就在主屋的内室里,下人撩开帘子,李煦立即踏进屋子,还没有见到李大太太,先看到一脸焦急的庾三小姐。
第五百三十六章 装糊涂
庾三小姐见到李煦垂着脸进门,正要说话,李煦却只是点了点头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与她并不相熟。
庾三小姐面上微变,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继续主持着大局,吩咐丫鬟去为李大小姐煎药。
“母亲。”
庾三小姐听到李煦喊了一声,再次转头看去,青年匆忙赶回来,见到李大太太这般模样,脸上如同蒙了层冰霜,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大太太面色苍白,脖颈和手臂上都缠了布巾,尤其是手臂上的伤口,血还没有完全止住,已经浸透出来,染红了被褥。
“九郎,”李大太太道,“你回来了,母亲没事,你放心,多亏了朝廷派人前来,那些凶徒已经被制住了。”
李煦望着李大太太衣裙上的斑斑血迹。
“这血不光是母亲的,还有那凶徒的,”李大太太安慰李煦,“只是小伤,很快就能好了。”
李母说完这些话,显然有些疲惫,长长地舒一口气。
李煦默默地坐在床边半晌,神色肃穆:“都是儿子没有想得周到。”
“不怪你,”李大太太轻声道,“方才我还想……原来京城这么危险,你……为了……李家……不容易……”
想到方才的惊险,李大太太盖着厚厚的被子还忍不住瑟瑟发抖,她还以为今天晚上她逃不过这一劫。
没想到关键时刻,埋伏在周围的官府会出现。
李煦目光更加深沉,就要转头吩咐下人取手炉来,庾三小姐已经将暖炉递过来:“让大太太暖一暖也许会好些。”
李煦接过暖炉送进了李大太太被子里。
“都过去了,”李煦道,“那些人都被送进了大牢,我也让护院多在主屋周围巡视,母亲受伤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李大太太点点头。
李煦道:“我去看看长姐,一会儿再来守着母亲。”
“去吧,”李大太太道,“有三娘陪着我就好了。”
李煦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李煦的背影走开,李大太太才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面容。
“大太太,”庾三小姐上前攥住李大太太的手,“我问过郎中,一会儿服了药,您就会觉得舒坦些。”
李大太太声音微弱:“还孩子,劳烦你了。”
“您别这样说,”庾三小姐眼睛微红,“我也没能帮上忙……”
李大太太道:“煦儿的差事也不知道办的怎么样?我怕他跟我报喜不报忧。”
庾三小姐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李家私下里的事,她不好插手。
沉默了一会儿。
庾三小姐道:“您要唤谁来问话吗?我去将管事妈妈叫来。”
李大太太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功夫管事妈妈带来李煦身边的人回话。
“九爷那边很顺利,大太太不用担忧,”小厮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九爷知道家里出了事,想要回来救大太太,刑部尚书大人拦住了九爷,让九爷前去抓案犯。”
“案犯抓到没有?”李大太太关切地问,生怕李煦因为她的事,心神不宁没有办好差事。
“没有。”
果然。
李大太太又叹了口气,她不该来京城,拖累了九郎。
小厮低声道:“九爷是去追安义侯府的大小姐……”话没说完,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小厮立即住了嘴。
李大太太抬起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李煦。
李煦走过来道:“长姐吃了药正在休息,只能女眷在里面侍奉,我问了问管事妈妈,幸亏不是烈性的毒药,吃几剂药就好了。”
庾三小姐讪讪地起身让李煦坐下,然后道:“我去服侍二奶奶。”
李大太太看着庾三小姐离开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语:“多好的孩子,出身好,品性也好,难得的是善解人意的性情,要知道家有贤妻万事安。”
说完这话,李大太太觉得脖颈的伤口更加疼起来,忍不住伸出手要去触碰。
李煦立即制止:“母亲忍着些。”
“衙门的差事还没了,你快去吧!”李大太太道,“有什么事……我就让人去衙门里寻你……莫要让上官心急。”
李煦应了一声,起身走出李大太太屋子,方才那个向李大太太禀事的小厮立即跟上去。
“你不用跟着了,留在家里侍奉!”李煦淡淡地吩咐。
小厮立即告饶,李煦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屋子里的李大太太听得这话不禁又一次叹息:“长大了,我的话他也不肯听了。”他这是还不肯放下那……徐……,原本大娘说她还不肯相信,现在看来是有这样一回事。
儿啊,你怎么不明白,勋贵之女看不上我们家的门头,你非要强求,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见过许多这样的事,就算全家老小都赔小心,怪罪的话一句不敢说,最终也换不来那女子的真心。
李煦走出家门翻身上马,思量片刻示意管事上前:“仔细看着点,有什么动静立即向我禀告,外面人进来下毒不会拿捏的那么精准。”在柿饼上下药……如果长姐不吃柿饼呢?岂非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管事立即明白了李煦的意思,脸上闪过惊诧的神情:“爷放心。”
衙门的事要处置,家里也处处透着疑点,接二连三的案子让他有些应接不暇,不过,他定会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
……
徐清欢带着许瑞走进安义侯府,一路带着他进了堂屋。
堂屋中亮着灯,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许瑞走抬眼望去,当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他立即跪下来:“老太太。”
许瑞身后的门被紧紧地关起。
宋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许瑞,”宋老太太半晌才道,“你是背离了宋家吗?”
“没有,”许瑞声音发颤,“老太太,您相信我,我虽然侥幸活下来,却从来没有背弃宋家和大老爷。”
许瑞一头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