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孙姑姑听到内侍上前禀告:“国舅爷已经被抓了,朝廷正在审问。”
内侍提起了张玉慈中毒,几位皇亲国戚进宫送密信,于皇后听着,眼睛中慢慢多了些光彩。
这消息是御书房故意放出来的,否则不会这样的详细,什么样的赏赐对于皇后来说都没有用处,能够将害她的人正法,对她才是最好的安抚。
想到这里,于皇后看向孙姑姑:“你跟我也许久了,从前我想着,难得你们陪着我这个病秧子,我走之前必然要为你们好好安排一番,如今看来你不需要了。”
两个内侍上前架住孙姑姑的胳膊。
孙姑姑早就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张开嘴哀求:“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奴婢也是……也是……被人逼着……”
“既然能动手害人,就该看淡生死,”于皇后望着孙姑姑,“我都看淡了,你还怕什么。”
孙姑姑彻底绝望了,她还以为有一搏之力,没想到早就被人看穿。
院子里还有些宫人和内侍,都是张家的眼线,这次跟着孙姑姑一起被查出来,这些人被带走,于皇后觉得自己肩膀上都是一轻,她支起脊背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天也渐渐亮起来。
“我想去外面看一看。”于皇后说着想要起身,却还没能从软塌上下来,整个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徐清欢脸色微变,忙上前搀扶。
坤宁宫乱做一团,宫人慌忙将于皇后抬到床上。
“神医来了,”内侍进来禀告,“徐大小姐说的那位神医,已经进城了。”
本来愁云惨淡的坤宁宫,因为这个消息,每个人脸上都有了些期望,这位徐大小姐找到了害皇后娘娘的凶手,说不定她请来的神医也能让皇后娘娘的病痊愈。
徐清欢盼着的廖神医找到了,可现在看着于皇后的模样,她却露不出半点的笑容。
……
一辆马车快速地向城门奔去。
马车早就已经被大雨淋湿了,车夫更似刚刚被人从水中捞出一般,拉车的两匹马鼻子里喷着热气,人、马因为不间断的赶路,都到了极限,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再忍一忍,就要到了。”跟车的徐家下人低声道。
徐家下人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个人骑马从城中向这边迎来。
宋成暄到了车前,立即翻身下马,车中的廖神医掀开了车帘。
“廖先生。”宋成暄上前躬身行礼。
廖先生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安义侯府会大动干戈请他前来:“不必这样多礼,我本乡野村夫……”
“廖先生自谦了,”宋成暄道,“一会儿进宫,先生只管放心诊脉,不会有人为难先生。”
永夜道:“公子为先生准备了干净的马车和衣物,先生换了衣服,我们将先生送去宫门,那里有人等候。”
他人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也只能听人安排,他本无心出诊,看到安义侯府送来的脉案,若是不求个结果,他也会寝食难安。
等在宫门口的徐清欢,远远看到马车向这边驰来,还有一个人骑马护在车前。
那是宋成暄。
看到了这熟悉的身影,徐清欢不禁微微怔愣,方才她还在思量,不知外面的事处置怎么样了,宋成暄现在定然十分忙碌,谁知他会亲自送廖先生进宫。
四目相对,宋成暄那幽深的目光中流露出关切的神情,徐清欢微微点了点头。
宋成暄一直望着宫门前那抹娇弱的身影,她的脸色看起来还好,宫中的事应该还算顺利,不过看着同样中毒的于皇后,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只是片刻不见,却仿佛分开了许久,现在他恨不得立即将她带回家中。
大约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安慰地微笑,然后向他微微行礼:“劳烦宋大人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先带廖先生进去诊脉。”
给皇后娘娘看过诊,宫中的事也算告一段落,到时候她也会被送出宫。
看着徐清欢向宫内走去。
宋成暄也转身上马,他也要快些将手上的事都办妥当。
刚刚离开宫门。
张真人迎了过来:“如公子所料,那张玉慈没有将药丸全都毁掉,而是命亲信带着离开了张家,现在张家出了事,那人准备出城去了。”
那些药,对于张玉慈来说还有用处,真华已经不在,药毁了就不能再得,张家虽然现在危险,也未必就真的有人能将案子查明,毁掉大部分,留下几颗让亲信带走,是最稳妥的办法,若是郑家能平稳度过此事,这药丸必然还有用武之地,毕竟想要一个人死的悄无声息,实在不易。
张真人压低声音:“公子,我带永夜……”
“我自己去……”宋成暄眯起眼睛,这样才最稳妥。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争锋
张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这个模样,看起来仿佛没有身穿甲胄带兵出征的那股杀气和狠劲儿,甚至显得过于平静。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正是这份平静,才让人觉得异常的沉闷,仿佛让人透不过气来。
公子这根弦绷得太紧了。
张真人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要如何开口,或许拿到张家的药丸就会好许多。
宋成暄驱马前行,张真人立即跟了上去。
……
江永背着包裹向前走去,国舅爷命他想方设法出城。
如果张家没事,他自然要回来,张家出事他也会得到消息,到时候将手中的物什毁掉,找个地方殉主,一切就算了结。
国舅爷将这托付给他,他死也不能出差错。
江永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背后的人仿佛少了些,他转头向后看去,走在官路上的人确实越来越少了,也就是说现在出城的人要被官兵盘查。
这样的动静不是好事,江永感觉到了危险,立即加快了脚步。
……
京城城门口已经有官兵守在那里,不管是商贾还是百姓都要经过盘查之后才能放行,很快城门口就拥堵起来。
张玉慈下了大牢,张府进了官兵,前去抓捕、审讯张玉慈的是宋成暄,这透露出一个消息,皇帝这次是来真的,张家不会像往常一样轻易脱身。
甚至还有流言,张玉慈给于皇后下毒,皇上因此大发雷霆,张玉慈已经被迫服了同样的毒丸,定然活不成了。
今日上朝,不会有人去保张玉慈。
京城是个敏感的地方,达官显贵一个比一个聪明,有半点风吹草动,人人都会想方设法自保。
现在所有人的话题都与张家有关。
张家根深蒂固,稍稍动一动,就会让人觉得地动山摇。
不远处,刑部尚书程如海和李煦站在那里。
程如海对李煦这个下属十分满意,李煦早就向他禀告,常悦十分可疑,他也将这些密奏给了皇上,张家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们暗地里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程如海看着开始骚乱的京城,拍了拍李煦的肩膀:“为皇上办事,不会少了你的前程,你一会儿带人协助顺天府衙门将可疑的人都拦下。”
李煦应了一声:“大人这是要进宫去了吧?”
程如海点点头:“我先将外面的动静禀告给皇上,然后就守在值房中,我们放出去的眼线若是有什么动静,你立即让人将消息送来,我也好去面圣。”
李煦道:“属下明白。”
程如海露出笑容:“你是赶上了好时候,皇上布置了这么多年,终于拿下了张家,你也跟着立下大功,张家下去了,皇上就可以大展手脚,自然会重用你。”
李煦躬身道:“都是程大人栽培。”
“好了,有什么话日后再说,”程如海道,“不要再耽搁,立即去办差吧!”
说完这话,程如海转身上马,临走之前不忘了嘱咐李煦:“还有那宋成暄,皇上虽然用他,对他也不是很放心,你要仔细着些。”
李煦应下来。
程如海离开,李煦目光落在京中的街面上,他没算错,程如海对皇上忠心耿耿,手中握着皇帝的眼线,依靠程如海,就能获得皇上的信任。
他去常州之前就知道了,皇上很快会向张家动手,办完常州的案子,他一直跟在程如海身边,事无巨细将自己对慧净的猜测全都据实禀告。
皇上对付太后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果然程如海接到旨意,他们在暗中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也猜到皇上会启用宋成暄。
以宋成暄的本事,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
聪明人都懂得何时为自己借势。
徐清欢就在宫中,他们里应外合,先取了头筹。
“李大人,有人要见您。”
李煦顺着声音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女眷站在那里,那女眷轻轻地抬起头,露出姣好的面容。
那是庾三小姐。
李煦知道庾家来了京城,不想要与庾家来往,就没有让人去打听庾家人行踪,庾三小姐出现在这里,想来也得到了一些消息。
李煦走了过去。
“九爷,”庾三小姐上前行礼,“我有两句话,想与九爷说,不会耽搁九爷太多时间。”
庾三小姐说完立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九爷,我知道张玉慈在北方的生意,现在张家出了事,为张玉慈办事的掌柜,必然会将一些证据带离京城,张玉慈虽然倒了,还有北疆的张玉弛和太后娘娘在,只要他们将钱财留下,将来还能东山再起。
但如果九爷捏住他们的咽喉,呈给皇上,说不得皇上就会让九爷去北方查那张玉弛,这样九爷就能大展手脚,张玉弛在北疆作威作福,北疆的百姓早就已经苦不堪言,九爷为民除害,就会得到百姓的拥护。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宋成暄已经十分风光,九爷不能让他占尽好处,宋成暄自持在东南立下功劳,做事太过锋芒毕露,皇上不一定对他有多少信任,定然希望有人能与他平分秋色,九爷定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带人来到这里。
我此次来京城是为父兄打听东南卫所的情形,凑巧赶上这桩事,想到庾家眼线查到的消息正好堪用,急忙来寻九爷。”
庾三小姐说到这里,抬起头看李煦,只见李煦表情依旧冷淡,仿佛并没有动心。
庾三小姐道:“九爷不用怀疑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九爷不用觉得欠下庾家人情。
九爷假以时日拿下张家,庾家也少了心腹大患,我这一趟是为庾家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