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太太心中一凛,又是这个徐清欢,三番两次地与曹家为难:“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曹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徐清欢抬起眼睛:“死的是我二伯母,被抓走的是三伯母,我们徐家迎娶曹氏女,冲的是曹家的名望,没想到却闹得家宅不宁,以前这笔糊涂账是谁算的我不管,现在……我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说完这些,徐清欢向王允行礼:“还请大人为枉死之人做主。”
听到徐清欢的话,曹如贞喉头一紧如被哽住,她虽然并不完全了解当年的过往,但她知道定是曹家有错在先,母亲才会这般的怨恨。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了徐清欢和凤雏,跪在地上:“大人,求求您,为我们做主,我母亲……她不会……”说到这里,竟不知该求什么才好。
曹大太太脸色难看:“曹家有先皇亲赐的‘忠义’牌坊,没有证据怎么能随意搜查。”
王允转头向曹家两座牌坊看去:“自凤翔战乱之后,还没有人敢动曹家,看来本官今日要做这第一人了。”
曹大太太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王允看向孙冲:“将曹家人分开问询,曹家祖宅上上下下都要查个清楚,但凡有可疑的证据,全都封存好,待本官亲自查看。”
曹家几扇大门全都打开,衙差正式开始进入搜查。
曹二老爷疾呼:“十几年前曹家为了凤翔百姓引来了叛军,没想到衙门因为一句话就怀疑我们,曹家冤枉啊。”
徐清欢将曹如贞安置在旁边休息,这才起身打量着曹家混乱的情形。
不知什么时候李煦和周玥也走了过来。
“还能查到蛛丝马迹吗?”周玥压低声音道。
“如果是十几年前查还有迹可循,”李煦目光深远,“现在想找到确实的证据,只怕不容易。”
“那你们两个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周玥看看徐清欢又看看李煦,“那可怜的女人杀了人,很快就会被定罪,她的儿子虽然外逃,最终也会被拿获,曹家若是拒不承认当年杀人,最终也就只会不了了之,难道就这样了?”
李煦道:“人果然是她所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自然都该伏法,每桩案子都多多少少会涉及人情,朝廷官员若是就此徇私,大周律法就会形同虚设,没有人再去遵守。”
徐清欢听着李煦说话,不由地想起从前。
李煦就是这样一个人,严于律己,对身边人也是如此,即便是亲信犯错也绝不徇私,铁腕治理北疆,但凡涉及百姓的安危,他都会放在心上,在外统领兵马,在内处置政务,他是北疆最忙的人。
百姓拥护他,将士都爱戴他,以至于就连周围的山大王也带着人马前来投奔。
所以她在京为质,也一直相信李煦不会利用她的安危起兵。
到底还是错看了他。
徐清欢吩咐凤雏:“带上如贞,我们回去。”
周玥眼看着徐清欢神情淡然地转身离开,不禁奇怪:“你说她怎么就这样……对谁都很好,唯独跟我们过不去。”
“她也没跟我们过不去,”李煦目光如清泉,“只是不想与我们同路。”
……
马车缓缓前行,曹如贞低着头,眼前还是徐三太太被人带走时的情形。
“如贞,你这是去了哪里?”
耳边传来徐清欢的询问,曹如贞抿了抿嘴唇:“我……我从徐家出来本该回曹家的,但是马车走到半路停下,二姑母……我母亲身边的管事妈妈将我接下车,让我跟着她离开,我们去了一处小院子,管事妈妈说这是我母亲的安排。
母亲让我在那里住下,这两天办好了事会带我离开,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更不准回曹家和徐家,否则绝不会认我这个女儿,我问什么管事妈妈都不肯说,身边侍奉的下人也对此事闭口不提。
曹家人主动将马车停下,可见是知道母亲会将我带走,既然如此,母亲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总觉得母亲是在做件危险的事,于是我就趁机跑了出来,谁承想到了曹家就看到那一幕。”
曹如贞不等徐清欢说话就急切地道:“清欢,我母亲真的杀了人?你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全都告诉我。”
徐清欢点点头:“只要我知晓的都不会瞒着你。”表面上看,徐三太太安置好女儿,吩咐儿子绑了曹大老爷,自己又亲手杀了徐二太太是在报仇,可她觉得还是有一只手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徐清欢话音刚落,只听外面有人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公子放心,贫道自会为夫人好好超度,绝不会再让她受苦处。”
第三十一章 冤枉
徐清欢撩开帘子,看到了仙风道骨的张真人,张真人身边是面色苍白的徐青书。
凤雏轻声道:“这人又要去抢谁的包子了。”
张真人从此之后在凤雏心中就抢包子的歹人了,虽然和张真人骗子的身份有些出入,但也差的不多。
张真人此时此刻出现,证明他就是冲着这桩案子来的。
徐清欢想到这里,立即将帘子又掀开了些,向周围看去。
想到上次人群中匆匆一瞥的身影,她总觉得那人也在附近。
若说上次茶楼只是怀疑,现在看到张真人与徐二老爷在一起,她心中就已经确定,那人插手了凤翔的这桩案子。
难道他就是那个躲在背后暗中操纵一切的人?
徐清欢心中更生几分警觉。
此人奸邪狡诈、阴狠毒辣,行事却格外缜密,虽然就连太后都对他恨之入骨,也只能虚与委蛇。
她在京城为质时,与他暗地里周旋了几次,差点不能脱身。
没想到这么早就与他遇上。
现在让张真人进了徐家,下一步他准备做什么?算起来,那人的年纪比李煦还要小一些,十几年前暗通叛军藏下那笔银子必然不是他,可不能排除如今他身边没有叛军余孽。
这样推论,他来凤翔也是为了那笔税银吗?
“小姑娘,”张真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贫道只是为有缘人度灾解难,你也不要对贫道心存恶念。”
徐清欢道:“那道长可要小心了。”
张真人不禁惊讶:“这是为何?”
徐清欢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向前驰去。
“我观道长时运不佳,他日必有灾祸。”
一句话从马车中幽幽传出来。
张真人缩了缩脖子抬起头看天,仿佛有一坨鸟粪停在他头顶上。
时运不佳。
本该是他语带玄机,怎么被她抢了先。
这女娃娃。
张真人咂了咂嘴,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像这辈子会栽在她手里。
……
徐家的气氛比曹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位曹氏一个死,一个进了大牢,徐三老爷也被带走审问,徐老太太听到消息就晕厥在那里。
虽说徐二太太之前有错,可如今人已经没了,一切就可以不再追究。
徐二老爷向族中长辈禀明之后,开始操办丧事。
多年的夫妻相濡以沫,徐二老爷虽然竭力遮掩,脸上还是能看出哀伤的神情,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早知道,我应该将她接回家。”
“谁能想到亲妹妹会下此毒手。”
徐二老爷站在堂屋里,亲自迎送宾客,到了最后已经步履蹒跚仿佛没有了任何力气。
孟凌云将这些向徐清欢禀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张真人也只是在外面做法事。”
徐青安也猜不透:“也许那个叫李煦的只是混口胡说,什么税银根本与这桩案子无关。”那个杂毛老道也是,就是骗点银子罢了。
方才他出去,又被杂毛老道一通乱喊,差点他就要停下脚步,找那老道卜算一卦。
那老道实在太贱了,竟然只要他两块酥饼,就能为他铁口直断终身大事。
弄得他心里一阵发痒,好像今天不去占这便宜,明天就没有了机会。
“我还想去趟石头家里。”徐清欢站起身吩咐凤雏去准备,她要去确认她的猜想是对的。
刚刚走出屋子,徐清欢一眼就看到了曹如贞。
“带我一起去行不行?”曹如贞试图露出个笑容,“我还没见过我哥哥。”
徐清欢点点头:“好。”
……
石头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徐清欢将几个屋子又都看了一遍,衙差拿走了大部分东西,屋子显得有些空荡。
只要想想这人拿着尖刀虐杀了曹如婉,徐青安将剑柄握得更紧了,不管是谁,只要对妹妹不利,首先要过他这一关。
妹妹现在喜欢出入这种阴森的地方,他要想方设法学好拳脚才能保护她周全。
徐青安狐疑地看向徐清欢,难道妹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督促他上进?
那可真是用心良苦,徐青安不禁心中感动。
徐清欢再一次走进柴房,那女人就是在这里吊死的,就像之前来看过的那样,这里没有什么不寻常。
砍好的柴禾一摞摞地放着,看起来十分整齐。
“哥哥,你说杀如婉的是什么样的人?”
徐青安道:“是个心狠手辣的凶徒。”
曹如贞仗着胆子走进屋,听到这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徐清欢继续道:“认识石头的人怎么说他?”
徐青安看了看曹如贞,抿了抿嘴才道:“说他长得比一般人要高大,嗓子坏了不会说话,总是冲着别人支支吾吾,看着就有些凶相,年纪不大宰杀牲畜却是一把好手,开肉铺才两年,就在这附近小有名声。”
徐清欢道:“如贞姐姐的个子也比我们高一些。”
曹如贞的嘴唇嗡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徐清欢道:“周围的百姓听说这里死了人,都怎么议论?”
这事孟凌云知晓,但是碍于曹如贞在旁边,他迟疑半晌才开口:“都说是石头杀的,石头平时看着就不好惹。”
徐清欢淡淡地道:“这么说,石头是个心狠手辣,不近人情,暴躁易怒的人,这样的人本就心存恶念,犯案也是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