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黎嘴唇翕动,话语凌厉不留余地:“你一向都这么自以为是吗?”
姜稚月一愣,没有与她锋芒相对,沉静的眼睛波澜不惊。
那种镇定而又笃定的眼神,彻底击垮了梁黎。她肩线颤抖,隐忍的眼泪再次冲出眼眶。
一段不长不短的寂静,姜稚月松开淡抿的嘴唇说:“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梁黎的坏情绪找到宣泄口,就在刚才的那几分钟,所有积压在她内心的愤怒一股脑全部倾倒给姜稚月。
但她,没有生气,没有丝毫的怒意。
甚至就那么静静地,接受所有的怨怼。
梁黎憋住眼泪,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抱歉,我不是想责怪你。”
因为你太耀眼了,所有的光都向你聚拢。
对比之下,她就像活在阴暗角落中无人问津的青苔,散发出令人厌恶的气息。
梁黎咬紧嘴唇,话语断断续续:“我只是……一个人,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也不知道哪里让她们不舒服了,她们好像都看不起我。”
姜稚月明白了,她是不小心撞到了枪口上,成了情绪失控导火索。
听舍友偶然提过隔壁宿舍有矛盾,起因是梁黎总是在其他人没课的大清早起床去做兼职,因为家庭困难对宿舍集体活动没办法全部支持。
渐渐地,宿舍的人开始疏远她,后来是班级。
姜稚月不太理解梁黎的这种心态,别人的眼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难道别人觉得自己该死,下一秒她就该抱石投河自尽?
这世界哪有那么极端。
昨晚上和梁黎谈完,姜稚月失眠了。不是因为沉重引人深省的人生哲理,而是闭上眼,脑海中一直有个熟悉的脸贴近她,用低沉悦耳的声音追问她——
姜稚月,你是不是喜欢我。
学生会的义工组织一向是由卫生部和青年志愿者协会负责,姜稚月拖着沉重的脑袋来到会议室开会,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义工活动会让卫生部负责。
会议中,林桤主席解答了小干事的疑惑:“因为卫生部负责的活动比较少,大家闲着也没事干,是吧。”
是个鸡毛。
姜稚月昏昏欲睡,低头偷偷打了个呵欠,然后听见林桤说今天下午三点钟北门集合,除非特殊情况,不允许无故请假。
下午补觉的计划落空,姜稚月耷拉着脑袋跟在人群后离开会议室。
加菲猫不知从哪窜出来,重重一拳排在她肩膀上,姜稚月瞬间醒了。
“放心,学长不会让你坐小三轮去的。”男生敦厚的脸庞几乎要撑破眼镜框,“你哥开车去,你坐他的车。”
姜稚月的睡意被他一掌拍散,她幽幽转过头:“学长,我有个不好的消息想告诉你。”
毛杰附耳过来:“你说。”
姜稚月清了清嗓子,吐字清晰道:“你看起来又胖了十斤。”
毛杰:“……”
“还不是因为昨天的排骨汤太好喝了!”
下午三点,姜稚月到学校北门,打眼望去一小撮人就三辆电动三轮如何安排座位进行商榷。她悄悄走到白色轿车前,趁其他人不注意躬身坐进去。
对不起,在大冬天坐露天敞篷车,她受不住。
安静的车厢内还有其他人,姜稚月的视野内先是出现一只修长的手,顺着干净的白色毛衣衣袖往上,她看到梦里追问她的那张脸,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稚月下意识看向他的脚,看来排骨汤真的有效果。
不仅能让人一夜增肥,还可以瞬间接骨。
姜别经由后视镜打量后座上的两个人,下一秒,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睛。
姜稚月舔了舔嘴唇,“哥哥,我记得家里阿姨炖的猪脚汤也挺好喝的。”
作者有话要说:吃啥补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黎的戏份很重哦。
第23章 甜度23%
车窗外的三辆小三轮坐满人正以龟速行驶,窗内的气氛一时难以言明。
家里阿姨经常说吃什么补什么, 姜别轻易摸透姜稚月的小心思, 不过吃再多猪脚也困不住寂寞难耐的小猪崽, 脚扭伤了还要跟着他们去孤儿院凑热闹。
贺随回过头,摆弄手机的动作停住。斟酌着说辞该如何温柔地拒绝小朋友的好意,不等想出合适的话语, 就听驾驶座上的人凉凉开口:“吃猪脚能让他老实呆在宿舍养伤吗?”
姜稚月不多犹豫, 摇头:“不能。”
姜别翘起唇角, 慢条斯理补充:“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猪脚剁掉, 割以永治。”
好狠一男的。
姜稚月讷讷垂头, 脑补出贺随没有脚的画面,她将永远见不到他骑酷帅拽霸狂的机车驰骋千里所向披靡的样子——这绝对不可以。
日渐西沉, 天边被落日染成猩红浓重的胭脂色。淡薄的光线透过明净的玻璃倾斜而入,给男生凌厉的侧脸线条镀上一层柔和的釉。
姜稚月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 默不作声抬头看着他。
贺随把手机放进裤兜, 侧目疑惑地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姜稚月用一种极度惋惜外加关切的语气问:“学长, 你为什么不好好养伤呢?”
贺随看出小朋友是真关心他的伤势,先是送汤, 今天又想送猪脚。他俯身靠过去几寸, 尽量放缓语调, “我闷,想出来喘口气。”
姜稚月好不容易收紧的同情心被他打了个七零八碎泛滥开来。
她抿紧嘴唇,伸出左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想要通过这个安抚性质的举动请他不要气馁, 更不要不开心。
贺随的眼睛黑而亮,静静凝视她几秒,然后以更轻的力道蹭了下小姑娘的手心,“谢谢,小朋友。”
一阵温热的触感自皮肤传来,姜稚月迟钝了会儿,回过神后迅速收回手。
温度还残留在手心里,她攥紧那只手,悄悄移开视线,耳尖止不住发热。
这幅旖旎而温情的画面一丝不落全部映入姜别的眼底,他技术熟练驾驶车子的途中,慢悠悠递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姜别呵笑一声:“你刚才是不是摸了他的头?”
姜稚月记起昨天他问的那句话,不由得缩起脖颈,有些底气不足。
贺随笑容很淡,以为她哥是吃醋,现在他最好不要掺合进去,可不想下一秒,姜别保持斯文低淡的声音继续说:“像是在摸一只狗。”
像是!在摸一只狗!!
姜稚月发现自从她哥回国后,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全被丢在大洋彼岸,腹黑性格不加掩饰,说不准还有妹控兽耳等一系列隐藏的癖好。
贺随不气不恼,云淡风轻靠回座椅,“别说,说就是你羡慕。”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直至市孤儿院门前,车厢里没有人再主动说一句话。大概快到感恩节,最近孤儿院的活动比较多,正门前停靠着整排车辆,停车位所剩无几。
姜稚月指挥姜别往后门开,熟稔的口吻引来身侧人的注目。
好在知道孤儿院后门的人不多,姜别停好车,三个人搬出后备箱的捐赠礼品,等待其他人出现。
三轮车的速度肯定不比四个轮的车,先天优势就输了一大截。
半个小时后,毛杰驾驶第一辆小三轮冲过终点,林桤学长紧随其后。车上搭载的几个小女生脸色发白,下车后秘书长死死卡住毛杰的脖子:“妈的,老娘要窒息了。”
面试时端庄优雅像名媛,如今成为同僚,小姐姐不再伪装。
姜稚月后退两步,避免战火波及无辜。
孤儿院的负责人踩着点儿跑出楼,身后跟着几个义工,帮忙将捐赠的衣物和书籍搬至仓库,和林桤打过招呼,目光停在一旁的女生身上。
“稚月?好久不见你来了。”负责人笑着迎上去,握住她的手,“辰辰昨天还念叨你呢。”
辰辰是姜家助养的一个孩子,生来身带残疾,被亲生父母遗弃在湖边,警方捡到后寻找生身父母未果,最后送至孤儿院。
姜稚月打过招呼,拉动姜别的衣袖:“哥,你要去看辰辰吗?”
姜别转头看向拄着拐杖行动不便的好友,“你去吗?”
贺随扬起眉稍,不避不让迎上他略带挑衅的目光,嘴角掀动说:“去。”
姜稚月敏锐地察觉出他们对视间的电光石火,小火苗噼里啪啦乱蹦,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爱的小火苗?
因为贺随不好好在宿舍养伤,姜别劝说无用,心疼中带着关心,通过变相打击,激励好基友重整旗鼓。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姜稚月走在前面带路,辰辰的腿不方便,房间安排在一楼,没想到无意间便利了贺随。
院子里,坐轮椅的小男孩认真看书,听见响动抬起头。
如果他腿脚自由,此刻一定会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过来抱住姜稚月。
男孩转动轮椅,小手挥舞在空中:“姐姐,你来看我啦。”
姜稚月快走几步到他跟前,半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辰辰最近乖不乖啊,有没有想我?”
苏辰认识姜别,小心翼翼拽住她的手问:“姐姐,另一个哥哥是谁啊?”
彼时,姜别正与贺随就【女孩触摸异性的脑袋,是真心安慰还是变相示好】进行深度讨论,作为哥哥,姜别从来没有享受过妹妹的摸头安慰。
等贺随走近,苏辰突然睁大眼:“我认识你!!Kio车队的副队长,去年CSBK的亚军!”
姜稚月愣愣回头,如果没记错,前不久去的俱乐部就叫Kio。但她和辰辰相识多年,第一次知道他关注赛车。
辰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小脸骤然绷紧,“我偶然在电视上看见的。”
贺随看破他的伪装,掀动唇角微微一笑,算是和小孩儿打过招呼。
姜稚月陪苏辰玩了一会儿,被林桤招呼过去帮忙,贺随慢慢落在后面,听见轮椅碾过枯叶的细簌响声。
他停下步子,回过头,然后拄着拐杖再次回到小孩对面。即便拄着拐,男生浑身的矜贵气息也没被敛却半分。
贺随俯身,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保密的动作:“告诉哥哥,喜欢机车吗?”==
苏辰犹豫片刻,咬着嘴唇点头:“喜欢。”
贺随学姜稚月的动作,抬手抵住小孩儿的发顶,“那辰辰要好好做复健,等到站起来那天,哥哥教你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