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甜虽然不信,但见宋仪不愿多说,便自觉的不再追问,只提醒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告诉我哦。”
另一边小黑还在吃力应付胡婉莹的道谢,这姑娘表现得太过热情以至于让小黑无所适从……
“今日多有叨扰,小女就此告辞了。”过了许久,胡婉莹才心满意足的辞别。看来她今天的目的顺利达到了。
“以后可以常来玩儿呀,三弟平日无事时都在这里。”宋仪说着还对她挤了挤眼。
“诶?!”身后本来刚松口气的小黑又是一惊。
胡婉莹被看穿想法,顿时脸红,匆匆道别一声后迅速逃离。
“行啊三弟,都被人家追到家里来了?”关上门后,宋仪上前揽住小黑的肩膀调侃。顾思甜也在一旁偷笑。
“二哥你在说什么……”小黑将他推开,把手中的礼盒也塞了过去。
“我觉着那姑娘不错,胡家在益州也是数得上的大家族,不如三弟你就干脆留在这里当女婿吧!”宋仪仍在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这是什么话,二哥你要去京城,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什么事情?”小黑郁闷又无奈。他对胡婉莹没什么特殊想法,当初冒险救人只是单纯想着为宋仪解决麻烦罢了,娶妻之类的事情他不是很懂,也从未考虑过。
“打拼可以到天南海北,但总得有个归宿。你若愿意我便去胡府给你说亲,等过一两年加了冠不就可以成亲了?到时不管身处哪里,至少都有家可回。”
小黑很想说你们在哪里,哪里不就是家么?但仔细一想,人家总有一天都会各有家室,一直跟着又算什么事情?
他一向对宋仪言听计从,但这次他却很难答应。总觉得如果答应下来,自己跟宋仪之间某种无形丝线就会断开,转而跟其他人连在一起。一直以来他做事都不需要寻找方向,只要跟在宋仪身后就好,但如果这根线就此断开,他自己的方向又在哪儿呢?
“哈,不过这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也不能替你决定。反正我们还能在这里待上很久,三弟你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考虑。”宋仪鼓励似的拍拍小黑后背,将那盒散发着奶香的点心重新塞到小黑怀里。
之后两天里,宋仪因为处理事务而无心游玩,整天在蜀王宫与监牢之间来回奔波。被抓获的一帮京商一开始还以为官府不敢动他,装腔作势搬出朝廷尚书作后台,要挟官府放人,但挨了几顿打果然老实很多,供出不少惊人消息,再结合审讯义帮贼人所得,这条拐卖的链条逐渐明晰起来。
原来这帮京商只是义帮的买主之一,义帮作为地头蛇般的存在,眼线和人手遍布益州各地,这也给他们犯案提供了便利。一般来说都是买家提供需求,义帮接手后才会动手,专挑一些行走在偏僻地方、落单的女子或孩童,交易地点就在之前被端掉的那家青楼内。
这些京商自称是为兵部尚书萧青办事,从义帮手中买来的女子最后都被送到了萧青府上,至于其他女子孩童,自有其他买家。不过义帮也只是负责劫人办事,这背后是水云轩掌柜杨霖在操持,也正是因为有他的暗中支持才能让义帮如此肆无忌惮,若不是这次他们胆大到劫了胡伟才的女儿,可能这种地下交易依然不会被察觉。
“兵部尚书么……”宋仪走在路上喃喃自语:“这可真是个大麻烦。”
尤其听说这个叫萧青的尚书有可能来益州接任太守,如果成真,那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这片土地得让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可是以他自己现在的能力,就算要阻止也做不到。
刚才他还带一批人去了一趟杨霖的宅子,将那里银库中的赃银全都运回了官府。这些银子的用途他也有了打算。这本就是民脂民膏,由官府吞下肯定不合适,但如果原路退回给乞丐们也不可能,一来无法明确每个人的金额,二来一下子给他们发这么多钱说不定会惹出乱子,比如互相抢夺等等,到时候反倒适得其反。不如将其留存,在遇到天灾时用作救济,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不过还应该专门拨出一部分钱款,对于被劫女子、孩子的家人,经过核实后给予他们一定补偿。被卖出去的人很难找回来了,就算能找回来,对于那些家庭来说可能也只是徒增负担,尤其是女子们,嫁也嫁不出,就算是亲生爹娘也没法养她们一辈子……
想到这儿他不禁痛心,但环境如此,除了深深的同情外,只能不得不说一句无能为力。
院子里,顾思甜百无聊赖的绣着手中一块绢布,虽然手法依然十分笨拙,但比起从前确实好了很多。自从元旦假期开始,织坊中的宫女们纷纷回家过节,想去找她们玩儿也做不到了,虽然胡婉莹偶尔回来一趟,但注意力也都在小黑身上。春香一直闷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本还想和她逛逛街的。
宋仪这几日忙于各种事务,晚上甚至能在书房里昏睡过去。
自从习惯了他时不时溜进屋里使坏后,女孩每天睡觉前都会心怀紧张等着,但近几日直到睡着都不见人来。
“呸呸!谁想让他来!”女孩想着想着竟羞怯起来,心中连声为自己辩解。
见到宋仪进院,她顿时一喜,丢下手中针线欢快的扑过去喊:“宋哥,我们出去玩儿吧!”
“抱歉了甜儿,还得过段时间,最近事情太多还放不开手。”宋仪把她抱起来转了一圈,但没法答应。
“再过几天庙会都要结束了。”女孩有些不满。
“不是还有三弟么,你可以跟着他去,反正他在院子里也待不住。”
“小黑被莹儿姑娘拉走了,我跟着去不是要遭人家恨嘛。”
宋仪环顾四周,果然见小黑不在。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小黑被胡婉莹拽着逛街的痛苦表情了。
“对了宋哥,春香姐从今早起就一直没动静,门口的饭菜也一直没动,会不会有什么事啊?”顾思甜满脸担忧看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这几天春香一直闭门不出,饭菜都是给她放在门口。之前她都会取回去吃,但今天却丝毫未动。
“一天都没动静么?”宋仪皱眉,现在已经是午后,就算她生闷气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吧。
“要不我去问问?”顾思甜提议。
见宋仪点头,她凑近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唤道:“春香姐快出来吃点东西吧。”
无人回应。
她加大了一些敲门力度:“春香姐!你在睡觉吗?”
依然毫无动静。
她只得向宋仪摇了摇头。
宋仪觉着有些不对劲,也凑上去仔细听了半天,屋内一点声响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于是急喊:“春香,你出来我们再谈谈吧!你要不说话我可就进去了!”
面对寂静无声的屋子,他愈感不安,于是让顾思甜退后,自己沉下肩膀用力一撞就将并不算结实的木门撞开,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她人呢?!”宋仪忙问顾思甜:“甜儿你有见过她出去吗?”
女孩摇摇头:“今日大半天我都在院子里织绣,没见到她出来……昨晚她还吃了门外的饭菜。”
“那就只能是夜里或者凌晨跑出去的?不一定,她藏匿的本事很高,白天偷偷出去也有可能。”宋仪自言自语着分析。
“宋哥,这里有张纸!”跑到里屋的顾思甜在床上找到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一定是春香留下的。
宋仪将其展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你也不要再深挖水云轩之事了。
莫非这是春香觉得自己透露了情报、无颜再留下因此决定离开吗?竟然直到最后都在劝他不要再管水云轩,难道不知道这只会让他对水云轩更加痛恨吗?
“这家伙!我又没有要怪她的意思!”宋仪恨恨的将纸张揉成一团,捂着脸不知所措。他有些后悔,后悔之前对春香说话说得太重了,明明他始终相信春香所怀善意的。
“春香姐她怎么了?”顾思甜忙问。
“她说她走了……但她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这不是胡闹吗?”宋仪又气又悔的坐在门口台阶郁闷。
虽然当初在汉中邀请她加入时就承诺过,只要她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出生入死,宋仪早已将她视作最要好的朋友,只要想留下,不管留多久都没问题。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会选择离开。
“宋哥那我们快去找呀!就算她身手再好也终究是女孩子,在外面又没有去处,岂不是很危险?”顾思甜也催促着。虽然偶然得知春香对宋仪抱有好感,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对她和宋仪之间的感情产生影响,反而对她十分照顾。再加上春香数次救过宋仪,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流落在外。
“能去哪里找?她那样善于隐藏行迹的的人,如果她想藏,谁能找得到她?”
“人家女孩子就是生了气想让你去找,你不去说不定人家真的会伤心不回来呢!”顾思甜将他从台阶上拉起来,接着回屋里取来厚实披风说:“我和你一起去。”
确实,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不着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这里他也振作起精神,首先去庙会找找吧,说不定春香心里郁闷去那里散心呢?
正在两人行色匆匆准备出门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们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啊?”
“春香?!你不是走了么?”宋仪目瞪口呆看着春香靠在屋门边,手里还捏着一根糖葫芦往嘴里送。
“是走了呀,走了就不能回来么?”春香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之前我带回来的小乞丐养好伤就执意离开了,我怕他再受欺负就出去看看他喽。”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走了》?”宋仪意识到自己好像中了圈套,不禁升起一丝闷气,但又无处发泄。
“不然呢?”春香笑意更浓。
“……”
“罢了,回来就好。以后别再写这种引人误会的东西了。”他只能如此回答,一边说还一边将刚才揉成团攥在手中的“辞别信”摔在地上,之后还不解恨似的剁了几脚,愤愤回屋。
顾思甜和春香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