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为主客两人倒上茶水后便悄然退开,在一面帘子后等候吩咐。
胡伟才为宋仪将蜀中政局的大致情况描述了一遍,还讲了各大家族的关系、派别,以及下辖各县的情况。
很长时间后,宋仪的茶水换了又换,但桌上的糕点一下都没动。
胡伟才讲得内容对宋仪将来做事很有帮助,看来今天没有白来一趟。不过他讲得毕竟都是过去式了,如今郭、马两家的重要人物身死,尤其是郭玉身为郭家家主,他的死亡对郭家的打击尤其巨大。今后的局势要走向什么方向,还需要他宋仪自己摸索。
“胡别驾想必还有其他事情吧?不妨说来听听。”宋仪觉得自己想听的消息都听得差不多了,便抿了一口茶主动问起。
他知道胡伟才邀请自己前来肯定不是想给自己讲政事的,而是借着这个名义别有所图,而宋仪明知这点仍然前来,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罢了。
“咳……下官确实还有些私事。”胡伟才虽被揭穿,但并不掩饰,顺着话题谈了起来。
“哦?私事?”宋仪端起茶杯继续说:“你我二人之后作为同僚还要共事很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尽力而为。”
聊聊私事也没什么不好,多半不过是为亲戚后代求个官之类的,能帮则帮,对之后拉拢人心也很有利。
“帮忙倒谈不上,只是……”胡伟才难得的露出一点难堪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不过他见宋仪没有抗拒之意,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不知太守大人是否已经成家?”
“咳!咳咳……”宋仪一听这话,差点将刚入口的茶水喷出来,幸好忍得及时,咽了下去,但还是被狠狠呛了一下,咳嗽不停。
“你、你这是何意?”宋仪拍了拍胸脯,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不过他出于谨慎先没有回答,而是问对方的目的。
“咳,下官是看太守大人年纪尚轻,可能还没婚配,正巧家中女儿适龄……”胡伟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挑明。
宋仪苦笑不得,问道:“你怎么看出我未成亲?”
“有了家室的人,看上去会有所不同。”胡伟才很认真地回答。
能有什么不同?宋仪虽然好奇,但也不想多问,赶紧干脆地回绝:“多谢胡别驾关心,只是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不能答应你的好意了。”
“原来如此。”胡伟才露出失望之色,又不知是出于八卦还是出于不甘心地问:“不知太守大人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前户部尚书顾天养之女。”
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顾天养虽然下落不明,但这个名头还是怪唬人的,说出来正好也让对面这家伙断了念头。
“顾天养?不知他跟雍州的顾天行将军……”
胡伟才虽然没听过顾天养的名字,对于顾天行却如雷贯耳。不过他刚说了半句就想起顾天行正是死于蜀军之手,又不敢再说。
“是顾大帅的兄弟。”宋仪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神中的细微波澜还是难以隐藏,只能端起微凉的茶杯想掩饰一下,可刚送到嘴边就发现里面的茶早已饮尽,无奈又放下。
对面的胡伟才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紧接着夸赞道:“尚书之女,又是名将之后,果然只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太守大人的英才。”
宋仪苦涩地笑了笑。顾思甜虽是名门小姐,却过得并不如意呀……
之后,二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又闲谈了几句后便说了告辞。
送走宋仪后,时间已经是正午。府邸的大门刚刚闭上,一直躲在里面的胡伟才家人都急忙出来询问情况。
“父亲,没出什么事吧?”说话的是胡伟才的儿子胡瀚,他年轻力壮步子快,率先赶了过来,见父亲满脸遗憾的模样,忙问道。
随后胡伟才的其他妻子儿女也都都围了过来,投来急切的目光。
“无事无事……”胡伟才摆了摆手,感叹道:“汉国将蜀国撤国改州,留下一个将军代任太守,今天叫我们过去只说了让我们继续做官,以往的事既往不咎。”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有些时辰,但他的话中依然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意。
他的家人们听后也都纷纷长舒了一口气,逃过了一劫。
“刚才我请来的那位便是新任太守。”他继续说。
“太守?那么小?!”胡瀚惊呼,觉得不可思议:“看他的模样最多二十余岁吧?”
“小声点!”胡伟才赶紧用手捂住儿子的嘴,一边紧张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府门一边低声说:“人家可是太守,奉皇命掌管几乎相当于整个蜀国的土地,以后这种话可不要乱说,小心脑袋!”
胡瀚自知失言,小心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太守的名头意味着什么,虽然听起来没有蜀王那么唬人,但做的可是和蜀王一样的事情,至少在益州的区域中,太守就是绝对的统治者,更别说人家还是带着兵来的。
“莹儿,你觉得刚才那太守如何?”胡伟才揉了揉自己刚及笄女儿的脑袋问。
“诶?”女孩见突然叫到自己,心里一惊,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只看到他是个瘸子……”
“都说了说话小心点!”胡伟才又急忙捂住了女儿的嘴,遗憾地对众人说:“我刚才还想着把萤儿介绍给他,可惜人家已经有了婚约。”
接着他又看着女儿委屈又憨憨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叹道:“唉,不过就算无婚约在身,像咱家女儿这副模样,人家那般才俊怕也看不上。”
“看不上就看不上。”他的妻子徐氏心疼女儿,将女儿揽过来安慰道:“咱家萤儿心地单纯,嫁给那些人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还是嫁个老实男人的好。”说着轻柔地抚着怀里女儿的脸蛋,女孩也搂着母亲甜甜的笑。
“你呀,妇人之见……”胡伟才无奈地摇头,但也认命般的感叹:“当初郭玉将女儿嫁给明玉珍,换来郭家十余年的繁荣昌盛,咱家也确实没那个命数。”
“呸!咱家才不学那个老家伙卖女儿!”徐氏骂了一声,将女儿抱得更紧了。这句话也将除了胡伟才的一家人逗得咯咯直笑。
-------------------------------------
回到宅子的宋仪先去找了小黑,春香正在那里照顾他。
如今身为太守的宋仪自然不能再住旅店或者小屋,当然也不能胆大到住在蜀王宫中,只能在宫殿群中较偏僻的角落找了一处没人住的荒宅,临时“征用”。
小黑经过医师几天的治疗,也喝了几天汤药,已经没什么大碍,身上烧出的那些逐渐涨大的水泡也被挑破放尽了浓水,今天再看时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小黑本人也能下地走动了。不过在揭下脸上缠了好几天的布条后,烧伤的半边脸就毫无遮掩的暴露了出来,幸好的是眼睛没有受到波及。
出于为小黑考虑的角度,留在益州还是有好处的,能让小黑安静养伤,免受颠簸之苦。
“三弟,感觉怎么样了?”宋仪见到小黑身体恢复这么快也很高兴,上前问道。
“放心吧二哥,好得很,现在不管是走路还是打仗都没问题!”小黑一如既往笑得温和。
不过就算他嘴上不承认,手还是会不自觉地摸向脸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还打什么仗,都打完了,不打了!”宋仪上前轻轻用手蹭了蹭小黑脸上的疤,继续说:“待会儿我就去城里找个神医,给你把脸恢复过来。”
“不必啦二哥。”小黑难为情地向后躲了一下:“只是几块疤而已,又不影响什么,而且郎中们也说了,这些已经去不掉了。”
“那怎么行?世界这么大,难道连个能治伤疤的人都没有?”宋仪拍了拍小黑说:“你尽管好好修养,说不定晚上我就将神医找回来了呢?”
“就算治不好,像这样也不错嘛,一身伤疤再配上一身战甲,活脱脱的一个大将形象嘛,你看现在哪个大将军身上还没点伤疤?出去照样招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喜欢。”春香也看出小黑对毁容有些伤心,绕到他面前端详了几下,认真的安慰道。
小黑脸皮薄,每当听到有人用姑娘戏弄他就受不了,逃也似地回到自己床上,抓起床头的木雕不再同他们搭话。
宋仪和春香对视一眼,都轻轻笑了起来。
“对了,你既然要在这里待上很久,之后又要去京城,难道还不把你家姑娘接过来吗?让人家等到什么时候?”春香对宋仪说。
宋仪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这几日事情太多无暇安排。
“是啊,她心脏还有些病,总让她担心也不好,早知道跟蓝将军说一声,让他派几个人去接了。”
小黑耳朵一如既往的灵敏,从屋里探出头来说:“二哥,让我去吧,一定把顾小姐平安接回来!”
“去什么去?你那一身伤比我还重,路上出点什么事还指不定要谁照顾谁呢!”宋仪笑骂道。他有时对小黑积极揽活儿颇为无奈。
(哦豁,今天肝了一万两千字,收工,下月继续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