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只能劳烦你了，未来的宋大将军。”徐岚像和老朋友说话一样请求道，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示意够不到。
“当然，乐意之至。”宋仪欣然答应，拿起伤药走近趴下的徐岚，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了他后背上一道道伤痕中。
在药粉的刺激下，徐岚不时“诶呦”几声，疼得摇头晃脑，之前被鞭打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叫过。
上完药后，宋仪用干净的布条在其身上裹了几圈，就算是处理完成了。
之后二人闲谈了一阵子，就听到外面小黑的呼声：“二哥，徐将军！饭煮好了！”
刚才外面的士兵们看完热闹后都纷纷架起了锅，小黑也干脆就在这个帐子前煮起了饭。
将领们的伙食和普通士兵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能在米粥之外得到一些面饼。
“徐将军，李帅之后的部署又是什么呢？”在吃饭的过程中，宋仪问道。
徐岚没出声，先看了一眼小黑。
宋仪刚想解释小黑绝对信得过，听到也没关系，但是小黑却自觉地站起来说：“我去给春香小姐送饭。”说罢便快步离开。
“这个小兄弟长相很是特别呀。”徐岚见他远去，好奇地问。
“他不是中原人，貌似来自南洋，是被一些贩子强掳到这里买卖的。之前在顾天养大人府中做仆役，与我、以及顾天养大人之子顾思源是生死之交，因此结拜为兄弟。”宋仪向他介绍。
“顾尚书啊……”徐岚听到这个名字也表现出遗憾之色，叹息道：“听说华县被元军攻陷后便不知所踪，也不知状况如何了……当初还和他喝过酒呢。”
“说远了、说远了！”他的悲意只延续了一会儿，便重新振作起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你刚才问李帅的部署，但是李帅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你的，说要让你自己猜。”
“这老家伙……”宋仪心中暗骂一声。不过既然他都被这么吩咐了，也不能为难他。
“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猜测，如果猜中了，告诉你也无妨。”徐岚话音一转，有些期待的笑着说。他前几天从蓝玉口中听说了宋仪一路上的表现，又听李镜明说这个年轻人未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因此十分好奇，现在就让他来试一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
宋仪便将自己的猜想大致说了一遍。
徐岚听着，表情从平静变得越来越吃惊，最后连连点头。
听完后，他看宋仪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佩服，回答道：“你说的几乎都对，只是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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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益州城头
“大帅，你快看下面！”一个士兵火急火燎的跑到马隆身边禀报。
马隆刚刚指挥蜀军完成了又一次御敌，正疲惫的靠在城楼的墙角打盹儿，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像触了电一般跳起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下面、下面汉军在打人！”那士兵含糊不清的回答。
马隆皱了皱眉，一脸疑惑的亲自走城墙边向下望去。正好看到李镜明挥鞭抽打徐岚、宋仪上去阻拦的画面。
“大帅，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了内讧？”另一个蜀军将领听到声音也凑了上来，对汉军的行为不解。
“那个挥鞭的老头就是汉军的主帅，被打的那个看不清楚……或许是责罚他们攻城不力？”马隆微微眯起了眼睛，猜测道。
“这可是好事啊大帅！”那个将领惊喜地说：“这样下去汉军必生积怨，到时候我们便有机会了！”
“先不要忙着高兴。”马隆依旧保持着冷静：“万一他们就是想表演给我们看呢？”
“你是说……苦肉计？”那将领此时也收敛了笑意。
“说不准啊！”马隆说：“连你我都知道那样做影响士气，汉军难道会不知？我们绝不能低估他们的诡计。”
“说不定是当局者迷呢？毕竟他们大军压境已经大半个月，本来志在必得，却连攻不下，生出急躁来也在所难免。”那将领又说。毕竟人类在问题中总是更愿意相信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这倒也有可能。”马隆点点头：“不过我们现在还远未到绝境，不能轻易葬送坚守的地利，如果有一天实在撑不住了，就算明知是计，那也不得不拼个鱼死网破了……”
当夜，汉军依旧延续了之前的方式，将士兵分成三批，轮流进行佯攻，以此来进一步绷紧蜀军士兵的神经、瓦解他们的意志。
第二天，汉军再次选择于午后发起攻城，但和之前两次一样都是点到即止，依然没有真的将目标放在破城上。
以李镜明的话来说，益州城虽然像块青砖石一样坚固，但现在每一次进攻都是在给砖上凿窟窿，等上面窟窿足够多的时候，再坚硬的砖石也会一击即碎。汉军等的就是这个能一击决胜的机会。
第二日夜晚，前几日进攻已经形成规律的汉军再次改变了路数，虽然还是将士兵分成三批轮番上阵，但其中有一批发动的却是真的进攻。
蜀军虽然尽力想要振作精神，但连日来的高强度压力，再加上汉军攻城规律潜移默化的影响，益州守军在汉军擂鼓冲到近前时依然没有做太多防备，直到汉军的云梯搭上城头时，守军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但此时反击显然有些迟了，没过多久就有多达百余个汉军士兵攀上了城头，与上面的守军厮杀起来。
本来在后方待命的其他汉军见此状况，也全部根据命令冲了上去。一场佯攻就此彻底转变成了真正的战斗。
这一夜，蜀军为他们定式的思维以及松懈的精神付出了惨重代价。虽然成功打退了汉军，但他们也付出了千余条生命的代价，与之相比，汉军的伤亡仅仅不到两百人而已。
而期间最可笑的，是有几个汉军士兵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冲上城头后也不与人厮杀，而是撒腿就顺着阶梯往城下跑。
由于城头压力是防御中最大的，所以值守的士兵几乎全聚在那里，这几个汉军一跑下城去就如入无人之境，在城中挥着刀到处奔逃，无数蜀军就在后面追，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抓住，那场面，真是滑稽至极。
天亮后，益州城，朝堂上
“耻辱！耻辱至极！”蜀王大力的拍打面前的桌案，盛怒之意溢于言表。
“君上，是臣等无能，将那几个恶贼漏进城中，请君上降罪！”马隆此时同其他几个主要将领一起跪在堂下正中间。
“降罪？马隆啊，你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吗？”蜀王一改之前对马隆的客气态度，不仅没让他平身，反而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指着他的脑袋大骂：“那几个汉兵，差点杀到孤的寝宫！寝宫啊！你还让孤降罪？孤差点，就死在卧榻之上尸首两分，连降罪的机会都没了！！”
蜀王此时咬牙切齿的模样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衷地后怕。他昨夜半梦半醒中听到骚乱，赶紧跳起来躲在床下呼唤侍卫。
侍卫立马涌进来拱卫在了床榻四周，而蜀王就保持着抱头绻缩的的姿势，一直躲在床下。
直到有人进宫禀报情况，他才知道原来有汉军士兵闯进了城，不过已经在距离寝宫百米外的街道上被捕斩杀了。
“孤是多么信任你！孤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可你给孤带来了什么？”蜀王缓了口气继续质问：“莫说恢复江山，你连这座城都守不住啊！连孤的命都守不住啊！孤还要你何用？！”
马隆以头扣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报！君上！”突然一个士兵冲上殿来大喊：“汉军又打过来了！”
这次进攻，距离昨夜的那次，仅仅三个时辰不到。
蜀王听后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身边的官员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过去扶住了他，才免去了一场尴尬。
马隆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抬起头，向蜀王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去吧去吧……都去吧！”蜀王此时感觉两眼发晕，已经没办法看清马隆的表情了，但他还是下了命令，让他们赶紧去前线守御。
毕竟除了这些人，他也再没什么人可以依仗了。
马隆带着几个将领骑马飞奔赶往城头。
路上，一个将领在马背上略带绝望的问：“大帅，我们还能守得住吗？”
马隆这次难得的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坚定的回答：“能！”
“我们还有鬼军没有用上！当初能凭此击退十余万大军，如今也依然能！”马隆强装自信的激励众人。
但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的鬼军，对于益州来说就相当于人在沙漠中的最后半瓶水。
这半瓶水，如果还握在手里，那前方的一切都还有希望；如果没忍住用出去了、喝光了，那剩下的路程能不能走出去，就全凭天意了。
“要不要用出去呢……”马隆本打算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要坚决握住这张底牌。但现在，他终于开始犹豫，要不要干脆用出去，跟命运来一场豪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