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还是老皇帝自己造孽的问题。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那这一次老皇帝生病有超出人间范围的力量参与就不一定了。
二皇子现在对灵界一行抱有疑心，灵界也有不少年纪较长且脾气比较古怪的长老被这件事气到，直接回了房间，宣布不再过问这件事。这种情况下燕风雷也不可能把人再聚起来一起商讨——御清山的地位是高，但也不是凌驾于灵界其他宗门之上，而且再怎么说燕风雷也是比这些长老矮上一辈，还不是掌门，他又不是伊知熙那种长袖善舞能和所有人都相处好的性格，实在没有组织所有人的能力。
白毓寻回到房间，离昼正坐在桌边喝茶。
他听到门响也没有回头，只是单手拿着一只白瓷茶杯，垂眸轻抿。
魔界的暗日和血月都极为出名，在这种长期偏暗的环境下大部分魔族的肤色都是偏苍白的，离昼也不例外，他搭在茶杯上的手指就像上好的冷玉雕琢而成，不，不止手指，从白毓寻这个角度来看，离昼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好看。
就是……
白毓寻神色复杂：“茶壶里不是没茶吗？”
他们都不怎么动皇宫准备的东西，之前宫人送茶上来的时候白毓寻就没要，这一套茶具放在这里完全是好看用的。
离昼：“……”
他放下杯子，冷然道：“本座自己带了灵茶和灵泉水。”
白毓寻：“……”
他走到旁边，这才发现里侧椅子上另外一套素瓷茶具，愣了愣：“你用的是自己带的茶具？”
“嗯。”离昼道，“那套茶具给本座的感觉不舒服。”
白毓寻也不多问，转而拎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轻抿一口，笑道：“普洱？”
离昼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怎么了？”
“没什么。”白毓寻笑了笑，“挺好的，我喜欢。”
离昼感觉他说的这个喜欢不仅仅是喜欢这茶，但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抿了抿唇，还是没有问出来，只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白毓寻意外道：“你不知道？”
离昼：“……”
离昼：“你们的谈话，本座怎么知道？”
白毓寻：“……你没去听？”
他这话一说，离昼突然就气了起来：“你都说了本座去可能会被发现，本座为什么要去？”
白毓寻：“……”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坏了，但离昼以前苟苟祟祟的行为多了去了，白毓寻都习惯了离昼的阳奉阴违，他是真的没想到离昼这次居然会这么听话，半点没有搞事。
一时居然生出一点愧疚来。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也或许是因为离昼意识到自己话里的示弱，他又找补道：“近来你比较听话，很合本座的心意，所以本座才给了你这个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别忘了，你还是被本座掌/控的。”
白毓寻：“……”
他这是哪门子掌/控？白毓寻内心迷惑地想着。
放养式掌/控吗？
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白毓寻揉了揉额角，把今天的事跟离昼讲了讲，离昼听后神色不满：“那个二皇子是怎么回事？”
白毓寻叹气道：“虽然知道他在胡扯，但老皇帝的出事时间确实很巧，他举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在不少朝臣那里都说得通，粗略一听真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知道灵界的人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们之间某个人做的了。”
离昼神色不爽：“本座不是说这个。”
白毓寻一愣：“那你要说什么？”
离昼咬牙切齿：“昨晚的宴会上本座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的时候就想给他一个教训了，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还敢给你泼脏水！”
离昼气急败坏：“就连本座都还只是在脑子里面想想，根本没敢做呢！”
白毓寻：“……”
白毓寻莫名其妙：“你想泼我脏水？你要坏我名声干什么？”
离昼得意：“这样你就会在灵界待不下去，只能到魔界来投靠本座了。”
白毓寻：“……”
想让他在灵界混不下去……这是要泼他多脏的脏水？是要污蔑他想要毁天灭地吗？
先不说白毓寻本身在灵界的地位，单单看他的出身、为人还有交友……想让他因为身败名裂而离开灵界，离昼还不如直接打入灵界把他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离昼这个想法真的是……天真得让人怜爱。
白毓寻都不忍心向他揭露现实的残酷了，柔声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离昼眼神恍惚一阵，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这么好的白毓寻和他一起落到泥地里。
灵华君，灵华兮英英，芝质兮兰形，这种冰清玉洁钟灵毓秀的人物……他怎么能让他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声名尽毁？
白毓寻沉默了。
他知道离昼的心思。
刚刚在一起时他还会不明白离昼内心的忧虑，但三百年的相处下来，他对离昼内心的不安也有所感应，但他一直以为他给离昼的安全感已经够多。
没想到离昼还是这样想。
你也是魔君啊，你有什么配不上我的？真要说地位，你是魔界唯一的君主，我只是灵界高层之一，说不定别人还觉得是我高攀了呢。
白毓寻想这么说，但这个时候说出来实在不合时宜。
离昼不记得那些曾经了，他这时说出来离昼也不会相信的。
他只会觉得这是自己对他的一种嘲讽。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和他说明白呢？
白毓寻第一次恨起自己过去那些无用的矜持和骄傲。
要脸面有什么用？
他眼眶微红，把一直暗中注意他的离昼吓得不轻，伸手就要抱他，但很快又意识到白毓寻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话难受的，顿时慌了，然后又注意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可能又是对白毓寻的一种冒犯，不由收回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我说什么不该说的了？我……”
我不是有心的。
离昼张了张嘴，骤然沉默下来。
白毓寻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靠进了他怀里，哑声道：“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
他道：“离昼……你让我抱一会儿。”
离昼直接把他抱到腿上，手放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按揉。
这是一种极其温柔的安抚，让白毓寻恍惚之间想起了很久之前。
那时他还不是灵毓峰峰首灵华君，只是前掌门座下最小的弟子，他奉师命外出历练，却因为一个意外和隐瞒身份的离昼一起被困在山洞里面。
他受了伤，发了高热，离昼也是这么把他抱在怀里，带有安抚意味地亲吻着他的额头，轻抚他的后颈，低声道：“阿寻，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你不要怕……”
什么不要怕。当时昏昏沉沉的白毓寻想着，我一个伤员加上你这个刚刚筑基的散修，现在没人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我辟谷了倒是没什么，你怎么办？而且之后我们要怎么出去？
他满心的忧愁都在知道离昼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打通山洞顶部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离昼把他从山洞里抱了出来，把他送到客栈安置得妥妥当当，自己却跑得飞快，生怕白毓寻追究他的身份和在山洞里偷亲的事。
他要是跑得干脆利落，白毓寻说不定还只是为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次心动遗憾一下，认为离昼没有那个心思，可是离昼跑也跑不痛快，三天两头地来偷看，白毓寻每每都能在街角看到离昼装路过的身影。
套路很老，但很有用。
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白毓寻素来想得开，他不觉得魔君这个身份有什么，他相信离昼会是一个和前魔君截然不同的新君，但是离昼不这么觉得。
他认为灵界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想。
当时的白毓寻也不得不承认离昼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他才会同意离昼的决定，但现在想来……还不如直接公开他们的关系。
总比离昼这么多年一直患得患失好。
冷静了片刻，白毓寻又回到了二皇子这个话题：“虽然二皇子话说得那么难听，但其实不管从谁的角度看，他今天的表现都不奇怪。”
“他的话完全是建立在他对老皇帝的担忧和孝顺上，”白毓寻感慨道，“要不是昨夜听到他和宫妃商量着要害了老皇帝夺位，就看他那个激动愤怒又混杂着担忧悲伤的神情，我都要信他是一个一心为父的好儿子了。”
等等。
害了老皇帝？
白毓寻直起身，扶住离昼的肩膀坐稳：“老皇帝的病会不会和他们想夺位有关？”
他的思维跳跃太快，离昼没能跟上，只能附和道：“有可能。”
“需要证据。”白毓寻皱着眉，“你还记得那天和他在一起的妃子长什么样子吗？”
离昼：“……”
他坦白道：“我嫌恶心，根本就没往里面看。”
白毓寻：“……”
对哦。
他们是仗着自己修为高听力好站在外面听的墙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