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洛身上闪过一阵玄奥的银光。
她以接近瞬移的速度出现在麦雅身后,刚好接住了倒下的黑巫师,然后才意识到:防护屏障已经消失,说明麦雅的巫术已经完成。
完成了么……
她有些失神地想着,望向城堡下的山崖。可是山崖间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远处的哥帕城还忙忙碌碌地亮着灯火,证明确实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她又看向麦雅。
麦雅静静地靠在她肩头,双眼微合,睫毛轻柔地搭在眼睑上,眼尾狭长,勾勒出漂亮的弧度,面色依旧是毫无生气的苍白。
阿芙洛觉得,如果她宣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具尸体,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打起精神,准备先把麦雅安顿好,再去检查巫术的后续效果——然而,抱起麦雅的一瞬间,她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把自己掀翻。
太轻了。
风从高旷的城堡塔楼上吹过,撩起阿芙洛的金发。
她下意识地拽紧了麦雅的斗篷角,好像一阵风就能把怀里的这个人吹走。
这样的体重,对于一位成年女性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瘦”的范围——也就是说,毫无疑问地,麦雅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
对于巫师来说,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果问联盟民众最羡慕的身份是什么,绝大部分的答案,都会是继承了血脉力量的骑士和术士,或者继承了家族财富的贵族,而非更为神秘强大的巫师。
巫师的力量太过危险,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
阿芙洛曾经在极夜之地参与战争,对这样一群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一般来说,但凡能称得上渊博强大的巫师,或多或少,都会在实验和研究中被失控的巫术伤害,或者由于长期接触危险材料和药剂而身体异变。
这是追求学识与力量的必经之路,没有人能被赦免。
阿芙洛空出一只手,把掉在一旁的法杖捡了起来,抱着麦雅走下塔楼。
伯爵城堡的油灯、蜡烛和火炬依次亮起,阿芙洛从楼梯里走出来的时候,仆役已经等在外面的走廊上了,向她躬身行礼,“主人,这种事情请允许我们为您代劳。”
阿芙洛摇头,低声说:“不用。”
麦雅肯定不希望她身体的问题被其他人知道。
仆役迟疑了一下,“主人,这不符合礼仪。您是尊贵的伯爵,不应该和人太过亲近,而且,您刚才在晚宴上邀请s小姐共舞,就已经让人……”
阿芙洛低声打断道:“不要干涉我。”
仆役不敢违背伯爵的意愿,只好一路低着头,跟在她们后面。
走到麦雅借住房间门口,阿芙洛往里望了一眼,结果却愣住了:麦雅的房间里除了书和散落的笔记之外,就是奇形怪状的巫术材料,还有两件她根本认不出来的巫术物品,乱七八糟地堆了满屋——别说把麦雅放到床上了,她连走都走不进去。
她回头问仆人,“没有人收拾吗?”
“s小姐拒绝了。”仆人低着头,回答:“她不允许除了她之外的人碰她的物品。”
阿芙洛:“……”行吧,这很麦雅。
她看了看这乱七八糟的屋子,思索片刻。
麦雅肯定不会让别人动她的书。她见过麦雅擦拭书籍的样子,那么温柔,那么专注,好像那一车的书是她一辈子的情人。
何况,麦雅在某些地方有着奇怪的洁癖。
“去我的房间。”阿芙洛转头对仆人说。
比起麦雅来说,阿芙洛的生活要规律得多,房间定期有仆人整理,很是干净整齐。灯光和家具都是暖色系的,墙上挂着繁复的铜制摆钟,书柜里摆着一套装饰用的茶具,麦雅召唤出来的那只仓鼠则被养在城堡的窗边,正在钻在木屑堆里打滚儿。
房间里有许多装饰精美的细节,恰到好处地彰显了她伯爵的尊贵身份。
阿芙洛把麦雅放到自己的床上,想给她摆一个舒服的姿势。可是麦雅那一直遮掩在黑袍下的腿却在这种时候显得非常过分,长得十分碍事,无论如何都不肯好好地搁在床上。
这都是麦雅腿太长的错。
阿芙洛折腾一阵之后,宣告放弃,在床边坐了下来。
床铺十分柔软,房间的灯光也是暖色的,一瞬间竟让她有了种温暖的错觉:仿佛今天晚宴上的瘟疫恶化,此刻山崖下城市的动乱,都只是一堆缥缈的、毫无意义的符号而已——只有这个房间,她身下床铺柔软的触感,还有深深陷在被褥里的麦雅,才是真实的。
她沉浸在这种美好的错觉里,疲惫沉沉地涌来。
……
麦雅醒来的时候,映入视野的,是一头阳光般的淡金色卷发。阿芙洛身上的舞会长裙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靠在床柱边,似乎是在休息。
她睡得很浅,麦雅微微一动,她就抬起了头。
“你醒了。”伯爵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麦雅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七八十根狼牙棒在打架,知道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将精神力压榨一空对巫师的伤害非常大,至少三天内,她将几乎无法使用巫术。
她觉得灯光十分刺眼,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悬在天花板上的吊灯。
然后对阿芙洛说:“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