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推开房间门, 衡玉环视四周,认真打量着船舱内的环境。
这个房间应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内的空间并不狭窄逼厌, 反而够放置一张柔软的床榻兼书桌,中间还留有足够她随意通行的通道。
书桌上摆着一盆生长得极好的君子兰。
衡玉走过去, 轻轻撩拨着君子兰的叶片, 猜测这应该是了悟为她准备的。
她解下别在腰间的长剑,搁置到桌面上,随意坐到床上, 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悟交给她的测魔阵拓印玉简, 将神识探进里面。
一道庞大而繁琐的阵法被完整铭刻在玉简里,与那天她在冰莲湖上看到的毫无出入。
衡玉凝神, 开始认真研究阵法的核心。
半晌, 她把神识退了回来, 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因为阵法过于庞大, 她越是深入钻研,耗损的神识和心力就越多。
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衡玉喝完茶水后, 发现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她重新盘腿坐下,开始炼化自己体内的灵力。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衡玉基本没走出过船舱。
她每日钻研阵法,当感觉到神识消耗过大,就转而炼化灵力。两者之间不断切换, 过得十分充实。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五日。
这天, 结束修炼后,衡玉伸了个懒腰,从床榻上站起来。
“总不好一直待在船舱里, 也该出门瞧瞧了。”
握起放在桌上的长剑,衡玉推开房门,直接走了出去。
经过了悟的房门时,衡玉脚步微微顿住。沉吟片刻,她还是没有上前敲门打扰。
留给了悟的时间并不多,还是让他安心待在房间里钻研佛法吧。
绕过环绕设置的长廊,衡玉很快来到飞船甲板上。
此时,宽敞的飞船甲板上十分热闹。
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就盘膝坐着一个佛修弟子,他们每个人都在认真修炼或是互相探讨佛法。
而带领的圆新大师正盘膝坐在甲板中央,闭眼修炼着,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不关注。
飞船全速而行,飞得极快,即使是以衡玉的眼力,也没办法看清飞船下方的景色,只能看到一片片残影。
整条飞船被巨大的灵
力屏障笼罩着,只有很轻柔的风能够穿过灵力屏障吹进来。
衡玉出来得随意,一头长发并没有用木簪挽起来。
轻柔的风从侧面飞过来,将她一些碎发吹得胡乱飞起,有些调皮的长发直接打到她的额上、眉间。
视线受阻,衡玉抬起手,正要别好这些翻飞的碎发。
斜里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上还缠绕着一串檀木制作而成的佛珠。
只是看了眼那串佛珠,衡玉就猜到来人的身份。
她下意识往旁边退开一步,避过那人的手。
那只手空荡荡在空中,无力一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了缘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苦笑了下:“他又不在,你不必与我避嫌到了这般地步。”
衡玉强调:“我们两个本来就没什么嫌可避。”
听听了缘这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亏欠了他一般。
但问题在于——
她和了缘才刚认识小半个月,其实压根不熟。
了缘这才朝衡玉眨了眨左眼,眼里泛滥着撩拨人心却不见丝毫下流的笑意:“有道理,但我们认识第一天时,你就敢用木簪将我的僧袍衣领滑开,看光了我半边身子,现在我只是想帮你挽个头发都不行,这难道不是因为了悟师兄吗?”
这话了缘没有收着声音。
在他们两人周围还盘膝坐着不少佛修,一听这如此劲爆的话语,不少练气期的小佛修们纷纷睁开眼睛,彼此挤眉弄眼。就连一些筑基期、结丹期弟子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悄悄摸摸竖起了耳朵。
衡玉也朝他眨了眨左眼:“那只能说明了缘师兄的美色不够惑人。”
不少佛修的眼神纷纷朝了缘杀了过去,打量起了缘的容貌来。
——眉眼俊秀雅致,自带一股风流写意。安安静静抬眼,眉眼里就写满了缱绻温柔。
虽然他们是佛修,恪守清规戒律,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审美的好吗。
了缘师兄这样还不够惑人吗?!
察觉到那些同门的视线,了缘暗暗咬牙: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迟早有他们好看的。
很快,了缘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轻笑道:“并非我的美色不够惑人,只是洛主过分偏爱了悟师兄了
。合欢宗的门规里,难道曾经明确过弟子不能脚踏两条船?洛主这般当世神女,没有想过坐享齐人之福?”
他把脸凑到她面前,似乎是想让她再仔细瞧瞧他的容貌。
“如果合欢宗少主同时攻略了两位佛子,这种消息传出去,定然会让洛主名震沧澜大陆,而且整个合欢宗都不会忘却洛主的彪炳事迹,你觉得如何?”
周围不停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那端坐在甲板正中央、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过弟子间动静的圆新,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衡玉目光落在了缘身上。
她很擅长揣摩人心,但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有些没摸透了缘的想法。
一个人做事,除非是那种随心所欲到了极致之人,否则总要出于某种目的。
那了缘的目的是什么?
沉吟片刻,衡玉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下。
她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突然有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坐享齐人之福,还是你欲以她炼心,使你佛心更进一步圆满?”
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被当众戳穿,了缘脸上的笑意收敛些许。
他扬了扬眉梢,转身看向身后的了悟,语气带着些桀骜不逊的意味。
接下来的话,他选择直接传音给了悟,神色讥讽:“师兄是在说你自己吗?真正在用洛主炼心、以期佛道有成的人,分明是师兄你啊。”
了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很快,他自嘲一笑,没有再看了缘,目光直接透过了缘落到衡玉身上。
衡玉上前,快步越过了缘,走到了悟身边:“你怎么出来了?”
“贫僧刚刚去厨房转了圈,发现他们在
做红糖包子。正好有一炉新鲜出炉,贫僧就装了两个想拿给你。在你的房间没寻到你的人,就猜到你是出来甲板上吹风了。”
“包子呢?”
“放在贫僧的房里。”
“我已经吹够风了,我们回去吃东西吧。”
目送着衡玉和了悟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缘眉梢微挑,唇畔似笑非笑。
“了缘。”一直盘膝坐着的圆新不知何时走到了缘身边,他出声道,“虽然你修习的是欢喜佛,但刚刚那番话还是越界了。”
了缘双手合十行礼:“长老说得是。”
领着衡玉走进他的房间,了悟才发现一件事:他的房间不比她的大,两个人共处一室就显得有些挤了。
衡玉倒是没觉得挤,她不见外地坐到椅子上。
瞧见了悟的桌子上也摆着盆君子兰,衡玉笑了笑:看来她房间里那盆君子兰的确是了悟准备的。
桌面上摆放着两只装在碟子里的红糖包子,因为包子馅是红糖,在蒸煮的过程中红糖融化成水,全部渗入到包子中,以至于本该白净的包子掺杂了不少暗黄色。
此时,包子还散发着淡淡热气,显然是刚从炉子里取出来不久的。
衡玉伸手拿起一个包子,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包子被蒸得很软,吃进嘴里还带着微微滚烫,很快,红糖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甜而不腻。
了悟坐在她对面,安安静静望着她。
等她吃完一整个包子,了悟才出声道:“了缘那番话,你不要介怀。”
衡玉摇头:“没什么好介怀的,他在玩乐,我也在玩乐,反正不吃亏。”
望着她,了悟突然说:“贫僧总觉得,洛主在和了缘相处时,性子与平日颇为不同。”
在了缘面前,她会比平日更活跃,也更锐利些。
这样的她,像极了那放肆盛放的合欢花,美得不可方物。了悟觉得,即使被她回怼了缘也乐此不疲地凑上前,大抵是有这般原因。
但这样的她,几乎没怎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衡玉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把他这话往深里想。
但很快,她感觉到自己放在腰间的身份玉牌微微发烫,似乎是倾慕值在出现波动。这股热意从腰间蔓延开来,让衡玉逐渐察觉到他话中更深层的意思。
下一刻,衡玉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微微俯下身子凑到他眼前:“那你说,如果我和慕欢站在你面前,你待我与她的态度会一视同仁吗?”
说到后面,衡玉杏眸瞪圆,似乎在威胁他敢说‘会’肯定要叫他好看。
这样的无赖气质,又是他极少见到的。
了悟眼里划过细碎的笑意:“不会。”
洛主与这世间女子,在他眼中……从来都是不同的。
这种特别其实无关情爱,只从那日,他被佛祖指引南下遇到她,两人就多了最为特别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