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让像一刻都不想多留,连夜带着沈知知离开了沈府。
璟王府还未修建好,沈知知被接到了顾让暂住的府上。
侯爷酒醒后便知道自家女儿被接走的事情,虽不甘心,但还是心有余悸。
索性沈知知住的地方离永安侯府不远,也清净利于养病。
永安侯也知道府里头是该好好清理,知知的病虽从娘胎里带出来,但这些年每况愈下,想必张氏做了不少手脚。
沈知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醒的时候床边的少年还俯在她的床边。
她微愣,这么守了一夜吗?
她醒来动静很轻,但是顾让还是醒了,抬头四目相对,小姑娘眼神躲闪了一下。
小嘴微动,许是说话有些疼,她眉头皱了皱,忧愁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顾让有些心疼,那脖子上的伤痕今日更是触目惊心,他起身坐在床边,凑近些检查:“说不出话来?”
昨日涂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少女身上的馨香混合着淡淡的药香,在顾让鼻尖环绕。
他指腹上的茧轻轻划过她的肌肤,沈知知躲了躲。
顾让有些不高兴,本来慵懒的眸子带着阴鸷,好听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凉意:“不想让我碰?”
沈知知眨了眨眼睛,瞧出了顾让有些不高兴,她怕他又生气了,便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背。
如今她说不出话来,像个小哑巴似的着急,她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画的写道:痒。
然后摸了摸他指尖的茧,顾让抬眸看着沈知知的小脸,笑的跟花似的,像是在说不讨厌不讨厌,你别生气啦。
细软的指尖在他的掌心划过,带着点点暖意。
这几天困在他心底的阴郁,奇迹般的渐渐消散了。
顾让忙着帮她洗漱,也不知道福苹在哪里去了,沈知知瞧着忙前忙后的少年,觉得稀奇,她好像也没断手断脚,其实洗脸这种事情好像自己也能做的呀。
但是他好像很习惯呀,那便由着他吧。
反正这样躺着做咸鱼的感觉,真的很好,而且还是被顾让这个大反派这么照顾。
过了一会福苹端过来早餐,都是煮烂的清粥,沈知知没什么胃口,皱了皱小鼻子,表示拒绝。
顾让端起托盘里的小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不是很想吃,那今日的糖蒸酥酪就别做了。”
小姑娘当即两眼放光,抢过他手里的小碗,拿起瓷勺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虽然吃饭还有些疼,但是慢慢吃这些流食还是不成问题的。
顾让很守信用,过了一会糖蒸酥酪便端上了桌,是的,比沈知知的的手心还小的一小碗。
沈知知眼睛眨巴了一下,这么点?
顾让轻笑:“不想吃的话便端下去吧。”
沈知知觉得自己现在过的不快乐了,连这小小小碗的酥酪都变得弥足珍贵。
她哼哼唧唧的瞪了顾让一眼,护着自己手心里的碗,觉得自己在完全好之前是不是都要过这样的苦日子。
瞅瞅一旁站着憋笑的福苹,哼!叛徒!
福苹昨晚不在,今日一大早便听说了小姐的事情,着急的不行,她没想到温柔可亲的张氏居然会想杀了小姐。
而且张氏送小姐的衣服里甚至平日给小姐的汤药里,都参了乌忧散。
对常人来说无色无味,但是对常年病弱的人来说散发这幽香,并且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最可怕的是,服用它后在短时间内会觉得精神变好回光返照一般,实际上是在侵蚀健康,长此以往便是死了世人都以为是病症所致而非人为。
沈知知回了侯府后便觉得身体不如在庄子上,而且原身为何突然离开府上到庄子上散心,其次是原身突然就离奇死去,让她意外的穿越过来,这其中不知道有没有张氏的手笔。
沈知知有些难过,眼角微微泛红,有些心慌,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这不是属于她的情绪,是原身的吗?
这个她当作母亲的人,常年累月的给自己下毒,这个将她哺乳长大的人,被自己从小依赖长大的人……
沈知知觉得有些怅然,若是昨天顾让没有及时赶到,她会不会就像书中那样,只是顾让路过是的一张白色的丧幡呢?
顾让有些不知所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了呢,面前的小人轻声抽泣,顾让的心像是被揪住一般,狠狠的疼了一下。
他用指腹擦拭小姑娘脸颊的泪痕,昨夜她哭的撕心裂肺今天的眼睛本就肿的厉害,“知知,若是再这么哭下去,怕是着眼睛要被哭瞎了。”
面前的人好像不哭了,只见本来还沉浸在难过之中的小姑娘,抬眸瞪了一眼他,红肿的眼睛写满了不高兴。
然后她是不哭了,但是沈知知抓起身上的被子,往身上一盖,连个后脑勺都不留给他瞧。
“……”
顾让想起昨夜在自己怀里哭的上气不接小气人,抓着自己的衣襟,极度信任的模样倒是乖不行。
沈知知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一会便听见了门被打开然后关上了。
走了吗?
小姑娘从被窝中探出脑袋,不想一转头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
眸子闪着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被吓得呆毛都竖起来了,顾让将她裹着被子拉到身边,他手里拿着一只还没写完的孔明灯。
昨夜走的匆忙,高望瞧见这孔明灯便眼疾手快的收进了沈姑娘的随身物品里,然后被不经意的放在了桌上。
打理完一切过后不禁擦了两把辛酸泪。
主子啊,属下为了你的幸福付出了太多!
沈知知像伸手去抢,顾让手长腿长,他似笑非笑:“小哑巴,这天灯是写给谁的?”
上面明明就写了:希望顾让……
不知为何那红色的孔明灯就放到了她手上,然后她好像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明明很生气顾让没有安慰自己,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在桌案前,自己坐在顾让的身上,手里拿着一只蘸了墨的毛笔。
沈知知的耳垂没有带任何耳坠,白皙粉嫩的在顾让的唇边,凉凉的气息惹的沈知知瑟缩了一下,室内烧的炭火很足,沈知知穿着素白的寝衣,有些松垮,顾让一垂眸便能看见小姑娘水粉色的兜衣细带。
他眼神暗了暗,想扯下来呢。
沈知知觉得后颈发凉,微微侧头瞟见顾让想要把她给吃了一般的眼神,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沈知知极用力的扯紧了自己的衣襟。
眼底的颜色被白衣遮挡,抬眸便瞧见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双眸瞪着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若无其事的说道:“看我干什么?写吧。”
流氓!
与昨夜的心情不同,那时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顾让想见了,若是他还是坚定不移的爱上了玉釉良的话,沈知知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无能为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若是她死了顾让应该会难过吧,起码还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佳人在怀,是不是她就像他生命中的一缕涟漪,泛起波澜后便消失不见了呢?
但是她还是好希望顾让能好好活着,能长命百岁。
她眼底流出细碎的微光,脸蛋白的透明,散在背后的头发被一只素簪穿过,顾让扣住了她的腰。
沈知知扭了几下,表示自己不舒服,但是腰间的力道又紧了紧几分。
她穿的单薄,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紧贴着身后的男人,扰的她心都是乱的。
身后的人靠在她的颈窝,还捏了捏腰间的软肉,声音低沉又克制:“专心想,别动。”
明明就是你突然贴这么近!
沈知知现在是个没用的小哑巴,现在连说话都成问题,她作罢,然后愤恨的在纸上写到:希望顾让把所有的资产都赠予沈知知小姐,然后宣布破产。
顾让挑了挑眉头,将那孔明灯拿走,不知道从哪又拿出来一只新的,“好好写。”
???
“没事,知知慢慢写,写到我满意为止。”
“……”
沈知知深知与恶势力对抗就要学会低头,而且她深信,顾让这个狗绝对会让她一直写一直写。
她想了想,然后随意的在纸上写道:希望顾让长命百岁,岁岁如意。
然后又被收走了……
“这张比上一张好,再接再厉。”顾让敛眸仔细的瞧了瞧,夸赞道。
你这个狗,怎么能让一个病人再这里给你写祝福呢?
你的良心呢?
沈知知写了许多张,她觉得她她这辈子夸人的话都快写干了,好在顾让也还有点良心。
淡淡的说:“今日就到这里吧。”
什么叫今日就到这里吧?
“字还有待改进,下次我拿些我的字帖给知知练练。”
我以为我在给你写祝福,原来你以为我在认真练字呢。
顾让在几十张里面挑来挑起,然后很是挑剔的选出一张:“还是这张称心。”
这个人,良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沈知知当即想薅花他的脸!
因为他选的就是第一张!就是第一张!
顾让提笔在纸上继续写到:希望阿瑾的知知常伴吾侧,万事胜意,长安长在,星河长明。
沈知知看着顾让的侧脸,他的嘴唇微抿,写的很是认真,眉眼间都是藏着淡淡的笑意,下颚微微抬起,昔日里的锋芒全都被藏起来了。
她或许不知道,将她紧紧搂住的少年,看着她透明的脸,像清晨被阳光渐渐蒸发的露珠。
昨夜历历在目,若是沈知知就像上一世这么死了,她会去哪?
或者她又会到谁的身体里。
他是不是一辈子就再找不到她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就要开始搬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