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春宴可是有不少讲究,世家小姐寅时进宫,先给宫中各位娘娘请安,卯辰之时待圣上降临,众官员及女眷方可进场。沈昭昭平日里交好的除了秦素,便是护军统领凌大将军之女凌臻。三人因年龄相仿,性情直率,倒是很能处得来。
寅时未到,秦府的马车早已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后门,吉祥甚是不解:”小姐,好端端地放着自家的马车不坐,何必和秦小姐挤在一块。“
她回了个极浅的笑,轻声吩咐道:”这你就不必管了,你跟着表小姐,要是她问起,你便说秦素临时有要事,非要拉着我一道。“
吉祥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寻苏沐瑶。
苏沐瑶今日穿了一身淡粉白底的缎地绣花百蝶裙,外披五彩缂丝衫,头戴簪钗,袅袅婷婷而来,唇红齿白,端庄娴静又不乏妩媚动人。
这穿扮真是比这相府嫡出的小姐还要出风头。
”你家小姐呢,“苏沐瑶见沈昭昭迟迟不来,内心已有三分不满,面子上却还得一片祥和,”再不走,怕是要迟到了。“
她可是第一次进宫,又是如此大的阵仗,倘若出了差错,那这些日子来的努力岂不白费。
吉祥只得老实道:”方才秦小姐来寻小姐,说是有要事,小姐这回儿估计还和秦小姐在一处。“
苏沐瑶面上不显,心下鄙夷却是更深,这般不知轻重的世家小姐,能成什么事。
吉祥咳了一声,缓缓道:"小姐那不知还要几时,要不表小姐先走,我家小姐一向做事没个轻重,要是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这......怕是不太好吧,”苏沐瑶心下一愣,望着眼前豪华奢靡的马车,一时竟拿不住主意。
“表小姐放心吧,这事就算夫人知道的,怪罪的也是小姐,再耽误下去可真要来不及了,”吉祥按着先前小姐吩咐的话说。
“那......好吧。”苏沐瑶一脸无奈,转身却利落地上了马车。
半分勉强的姿态也毫无。
果不其然,小姐昨日说得不错。
沈昭昭昨日一脸笃定,苏沐瑶必定会先行离开。吉祥一脸疑惑,她却道:“我这位好表姐,可是巴不得我不去,能替了我去呢。”
吉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温和恭顺的小脸蛋上第一次没了笑意。
“跟着他们,”沈昭昭见自家的马车已走出了一段路,方才说道。
“昭昭,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素不解,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笑了笑道:“你不是很爱看戏么,今儿个我可是免费请你看一出好戏呢?”
秦素看她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下满是疑惑。
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进了甬道,沈昭昭掀开马车一边的帷裳,内心已是波涛汹涌。
上一世,她欢欢喜喜的进宫,又欢欢喜喜的嫁于了自己所爱的人,结果呢,一杯毒酒,香消玉殒,还连累整个沈家。
李惟之,孙宜柔,本宫回来了!今生今世,本宫要你们血债血偿!
马车过了甬道就不能再向前了,沈昭昭刚想下车,突然听闻车外一阵惊呼。
果然,好戏这不是来了么。
“昭昭,那不是你家的马车?”秦素惊呼,“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人下套了呗。
但凡当初她有点脑子,都不至于觉得李惟之救她这事是巧合,好端端的马车无缘无故失控,果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呢。
沈昭昭伸长脖子望去,那马像是发疯了一般上蹿下跳,车内不时传来少女的惊呼声,车夫在一旁试图控制发了疯的马儿,却是无济于事。
下一刻,一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墨色青丝飘逸洒脱,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一双淡雅如雾的双眸更是多情。
等沈昭昭赶到时,李惟之早已救下了苏沐瑶。
苏沐瑶是真受了惊吓,原本熨帖的衣裳也显得有几分凌乱。一旁的男子搀扶着她,四目相对,眼里是万般的柔情。
犹如大梦初醒,沈昭昭一下子清醒过来,李惟之爱慕的怕不是她沈昭昭,而是相府嫡女罢了。
上一世,李惟之救下来她,她因爱如愿嫁给了李惟之,而她的阿爹阿娘却是因着大庭广众之下既有肌肤之亲,不得不接受了圣恩。
如此想来,满心欢喜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
众目睽睽之下,苏沐瑶终于回过神来,她施施然捡起地上的手帕,羞红着脸行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一双眼睛则是不受控制的往眼前人身上瞧,这般穿衣打扮,风流气度,又能在这个时辰出现在宫里的,不是皇亲国戚也是权臣新贵。
“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李惟之摇头,目光却是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啧啧啧,远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这围观的小姐里不知又有多少佳人咬碎了银牙。
沈昭昭四处寻找,不远处一女子一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双目流动,秀眉纤长,偏偏此刻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不是孙宜柔又能是谁。
瞧她这副强忍不悦,恨不得将苏沐瑶千刀万剐的神态,沈昭昭不免心情大好。
等李惟之潇洒远去,沈昭昭才悠悠上前,言辞之间要有多担忧就有多担忧:“表姐,方才没事吧,可吓死昭昭了。”
苏沐瑶还沉醉在方才的英雄救美之中,一脸的娇羞,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更是泛着淡淡的红晕。
“表姐?你没事吧,”沈昭昭加重声音,又唤了她一声。
“啊?!”苏沐瑶这才清醒,见来人是她,敛了敛神色,笑道,”不碍事,多亏了方才那位公子。“
”公子?方才哪位可不是公子,那是安王殿下呢,“沈昭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目光颇为意味深长。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苏沐瑶,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安王殿下?“
那岂不是三皇子?当今圣上最看重的儿子。
”怎么会是安王殿下,“苏沐瑶看了一眼沈昭昭,又望了望李惟之远去的方向,一颗心跳得如擂鼓一般,原是那般了不得的人物。
沈昭昭嘴角扬起,一箭三雕,自然是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