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坊今日人格外多,瞅着里头乌压压的人,果真不亏是“谢春宴”。
秦素道:“这还算好的呢,掌柜的前几日刚出了一批新货,那场面,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哟,三位小姐,”一三四十岁男子赶忙上前,目光从上打量至下,眼底满是精明。
这穿衣打扮,通身的贵气,必定是哪家的小姐。
“掌柜的,”沈昭昭也不同他废话,“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看看。”
掌柜笑道:“那是自然。”
“您瞧,这批都是刚定制出来的新货,这全京城可都唯独这一件。”
饶是她早就见过了不少好东西,也被货柜里的首饰所吸引。
谁料苏沐瑶抢先道:“掌柜,我看一下那个步摇。”
那步摇以黄金屈曲成龙凤等形,其上缀以珠玉。花式简洁大气,通身晶莹辉耀,倘若与钗钿相混杂,簪于发上,必定是不俗。
“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掌柜忙道,“这步摇纹饰精美,甚衬姑娘。”
沈昭昭虽也瞧上了那步摇,可惜也不好与苏沐瑶抢,只好扭头瞧别处。
苏沐瑶这头相中了步摇,扭头又看中了累丝金凤簪,金凤搬到簪首,翅膀和尾部均栩栩如生,隽雅秀美之余又显雍容华贵。
“掌柜的,这个簪子我想瞧瞧。”
“掌柜,这个簪子我要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苏沐瑶呆了一瞬,没想到会有人半路杀出,淡淡道:“这位小姐,先来后到,这簪子分明是我先看上的。”
“那又如何,价高者得,我出三倍的价格。”
沈昭昭很是震惊,凝露坊里的东西本就是价值不菲,这又是谁家的姑娘,如此豪横。
“那是陆侍郎之女,陆清越。”
“陆侍郎?哪个陆侍郎啊?”
秦素低声答:“还能有哪个陆侍郎,就是那个亲妹妹刚晋封为德妃的陆侍郎。”
这样一讲,沈昭昭倒是记起来了,吏部侍郎确实是有个老来才得的女儿,从小宠的是无法无天。
再瞧眼前的女子,相貌娇美,肤色白腻,穿一身嫩黄衫子,着嵌宝金耳坠,头戴唐鎏金银钗。
好家伙,比她还豪横。
沈昭昭当下无语,问题是她还不能坐视不理。要是她这表姐被欺负了去,回头阿娘定又要责备她了。
这么一想,她当即道:“表姐,出什么事了?”
苏沐瑶见她云淡风轻,心中不免记恨,但又不得不依仗这妹妹,一脸委屈道:“这簪子分明是我先看上的,谁知这位妹妹如此蛮横不讲理。”
这美人欲泪的模样,谁看了不心疼。
“这位姑娘,夺人所爱的事,可不是君子所为,既然这簪子是我表姐先看上的,烦请姑娘高抬贵手。”
“凭什么!”陆清越不满,她看上的东西必定要等到,“掌柜的,你说,这簪子你卖给谁?”
“这......"掌柜虽害怕惹事,但这陆家小姐他是认识的,这他哪得罪得起,更何况价高者得,当下赔笑道,”这簪子......当然是陆小姐的。快,给小姐包起来。“
那边小厮眼疾手快,三两下早就包裹妥当,陆清越打量眼前二人,心下不满得意:”实在不好意思了,夺人所爱,一向是本小姐性格。“
”你!?“苏沐瑶气急,怎么会有如此蛮横之人,当下也并无其他法子。
”要不,还是算了吧,表姐,“沈昭昭偷偷瞥了她一眼,她自然是不可能强行出头的,连宽慰道:"你瞧这金镶珠石点翠簪,也是不俗,与姐姐甚是相配,我今儿个买了就当送姐姐的礼物,这簪子就让给陆小姐罢了。”
陆?京城里姓陆的大户人家也就那几户,苏沐瑶这般聪慧的女子,自然是能想到。
她咬了咬牙,纵有万般不甘,也不好再恼,只得顺着沈昭昭的话下:“既然这位妹妹如此喜欢,那我也就成人之美了。”
这番折腾下来,苏沐瑶也没了逛街的心思,沈昭昭便和秦素一同出了凝露坊。
“要不,去听雨轩?”
“你是不是皮痒了,”沈昭昭扫了她一眼,这样的日子还敢去听戏,“要是被我阿娘知道了,又要被教训了。”
“诶呀,你不说我不说,你阿娘怎么会知道呢?”秦素眨巴眨巴眼,带着三分威胁,“你说呢,苏姐姐。”
“那是自然,只是听雨轩,我并未去过,怕......”
“无事,苏姐姐跟着我们便好,到时候我点个雅间,舒适的很。”
因苏家家训严苛,苏沐瑶从小就被要求深居闺阁,自然是对这些新鲜地满是好奇。
沈昭昭叹气,只好跟着她们二人。
这次倒是点到了“天”字雅间,窗前本就只有两个空位,沈昭昭连连谦让,寻了个借口出了房门。
她如今早已不是孩子心性,这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戏本自然是没什么吸引。
沈昭昭杵着石柱发呆,午后的阳光晒的人昏昏沉沉的,耳边是咿咿呀呀的戏文,那句“奈何天下有情郎何其少”落入耳中。
谢春宴临近,她的心思也浮躁了不少。一想到明日便要遇见李惟之,甚至还要应付与他的婚姻之事,整个人就气得发抖。
沈昭昭记得上一世,也是进宫那日,她的马匹好端端地突然受惊失控,李惟之英雄救美,宛如天神。
李惟之便是在那日起入了她的眼。
少年身着一袭玄色绣云窄身锦衣,剑眉入鬓,眉目疏朗,五官极其之俊俏。
世人戏称京中三杰,北静王世子其一,她阿哥其二,最后一人更是人中龙凤,说的便是安王殿下。
沈昭昭略一挑眉,如今想来,凡事也忒凑巧,这马匹千年难得一次出事,宫中如此多人又偏偏遇上了李惟之。
她望向雅阁中,思来想去,心中便有了几分主意。既然她这位表姐心比天高,非达官贵族不嫁,她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