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云初那句话后,沈昭昭连晚膳都兴致缺缺,早早地就回了房。
重生一回,她自然是不惧命格之说。
毕竟她当年大婚,钦天监那句八字大合,是为良配仍历历在目。
呵,真是讽刺。
沈昭昭忍不住打量四周,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阿娘自制的香囊,里面是淡淡的草药香。金丝楠木的梳妆台上,摆放着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的首饰盒。
一旁是个小香囊。
沈昭昭突然精神起来,这香囊怎么在这儿。
她重新仔细打量这小玩意,别人送的是奇异珍宝、名贵药材,偏偏这个香囊甚是古怪。
沈昭昭这边正百思不得其解,门后有人推门进来。
”阿娘,你怎么来了?“
沈母盯着她疲惫的面色,不忍道:”我方才瞧着你食欲不佳,特意熬了些水晶莲子羹。“
果然,晶莹的莲子散发淡淡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手里的香囊被随意放置于桌上,下一刻,被另一只手拿起:”咦,这香囊怎么会在这里?“
”阿娘,你认识这香囊。“
沈母嘴角含笑,白葱般的手指细细摩挲上头粗陋的针线,道:“我自然认识。这是你五岁那年,我教你做的第一个香囊。”
“怎么会,这是我做的?”
沈母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瞧瞧这针线,这做工,五湖四海内有哪个大家闺秀能做出如此丑陋不堪的香囊。”
“阿娘!”沈昭昭忍不住皱眉,一把夺过香囊,违心夸赞道,“五岁的孩童,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好嘛。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母叹气,那件事情她本不愿再提,如今怕是瞒不住了。
“昭昭,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进宫的情形么。”
沈昭昭抬头,她自然是记得。
颂和六年,姑母晋封皇贵妃,她和母亲受召进宫。
彼时她不过五岁,皇城之内,金碧辉煌,雄伟壮观。她拜见了姑母,想出去逛逛。姑母遂命一大丫鬟带她去后花园玩耍。
偶遇一处宫殿,淡蓝色的琉璃瓦屋,洁白的玉石栏杆,衬着鹅黄色的墙,无一不吸引着她的注意。
“姐姐,我们玩捉迷藏吧,”她灵机一动,也不等人回话,一股劲地往树林深处钻。
完全不顾身后焦急的呼唤声。
沈昭昭后来才知道,那便是易寒殿。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红颜未老恩先断,可叹长春已易主。
多少承宠一时的妃嫔,最后还不是入了这易寒殿,空等红颜老去。
五岁的昭昭寻了一方隐蔽之处,正等着婢女来寻。
忽得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从缝隙里往外瞧,正是一年轻婢女,只见其神色慌张,像是在逃避。
昭昭正打算出去,又见后头有一蒙面男子,手持利刃。
这位年轻的婢女惊恐着被逼至墙角,一阵寒光闪过,那蒙面男子竟杀了她。
沈昭昭死死捂住嘴巴,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那男子打量四周,确信无人之后,拿起烛台上的蜡烛,一把点着了宫殿。
沈昭昭心下大惊,努力回想,却偏偏一片空白:“阿娘,那后来呢。”
“后来,“沈母忍不住露出一丝愤怒的神情,”等到我和你姑母赶到时,那屋子已被烧的面目全非,你又昏睡在台阶上,你姑母赶忙唤了御医。“
”你醒来后,告诉阿娘是有人救你出了火海,还说要做个香囊答谢人家,这不就是这个香囊。“
”可是,“沈昭昭站起身来,手中的香囊却有几分熟悉,”我为何不记得了。“
”大夫说,许是被重物砸了脑袋,或是瞧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一时不愿再想起。“
”既然如此,阿娘,你知道那日救我的人是谁吗?”
“这......”沈母竟是有几分犹豫,这香囊一时又回到了昭昭手里,她也拿不住那人的心思。
“阿娘,你知道是不是,你为何不告诉我。”
沈母怜爱地拂了拂自家女儿的发,一时有些哽咽,她明明答应了那人绝不透露,偏偏又不愿欺骗昭昭:“昭昭,你长大了,阿娘带你进宫时不过五岁,你就差点葬生于火海之中,阿娘......就算是拼死也不愿你再进帝王家。”
“阿娘,”如今她重活一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无知的女娃娃了,“你和阿爹的心意,我晓得的。”
萧妃娘娘当初选了她做李惟之的正妻,不过是视她为拿捏沈家的一颗棋子,这头是皇位,那头是沈家三代以来的基业。一步错,步步错。这一世,她绝不会再成为一颗任人凄凉的棋子。
沈家百年来的基业,绝不能毁在任何人手中。
“昭昭,‘谢春宴‘快要到了,倘若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你阿爹,千万不要一人担着。”
沈昭昭闭了闭眼,良久才道:“你放心吧,阿娘。”
这满朝百官都看着沈家,阿爹自然是如履薄冰。前世她任性,非李惟之不嫁,着了奸佞小人的道,顺道还得罪了不少京城里等着攀龙附凤的闺阁小姐。
一想到这,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张蛇蝎阴毒的脸。
沈昭昭猛地睁开眼,嘴角含笑却并未达眼底。
孙宜柔、李惟之,等着瞧吧。
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