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了眼绿生皱成一团儿的脸,也不便多做解释,背身又开始忙碌起来。
于他而言,女人有则相伴过一生,无则独身自由。况村长家那秀才女,论容貌比不上隔壁破落户,论学时更不算拔尖儿,论体力,这十里八乡的女人,除了隔壁破落户,她估摸着一个也比不上。这样的女人除了嘴上说两句好听话儿,便没啥多大本事儿。
年前他之所以松口与她往来,也只是看在她锲而不舍的真心上,经此一役,原来这真心竟也是喂了狗。他心中虽是郁闷了几天,若说不舍、落寞、伤心,那些情绪好像真的一种也没有。
主仆二人在院儿里忙活很长时间。晌午十分,小厮绿生去柴房烧火做饭,祝眀奕埋头做桌椅。
祝眀奕带着绿生在落水村生活了三年多。当年,绿生也是一大户公子家的家生子,却因为长相清秀,被大户主子强迫。他誓死不从,这才被主人家撵出府内。
祝眀奕在流荒中救了这瘦弱的小哥儿一命,从此绿生便跟着他一起生活至今,三年有余。
绿生这人性格活泼,除了嘴上得理不饶人外,干活很是利索,厨艺虽没有祝眀奕好,但也在大家府内待过很多年,比普通农家的子做出来的饭食美味的多。
以往在村西头居住时,祝眀奕负责上山打猎,换的银钱,绿生便得做饭、浆洗衣物、负责门前的一亩三分地的种植。
主仆二人分工明确,又俱是勤劳肯干,因此生活比村内一些大户们过的都富足些。
被村长逼着搬到崂山,生活仍然按部就班的过。
祝眀奕素来不是个将就的人,新盖的房子,便要有新的摆件,这会儿得闲,便把手上的木头拿来,做几个有用桌椅。
两年前,他跟着村东头的王木匠学了几手木匠手艺,以往家里的桌椅都是他自己做成的,别说,样式比王木匠做的都好看不少。
主仆二人正忙活着。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祝眀奕眸中略过一抹异色,大中午的,村民们都在农忙,谁得空大老远跑到崂山脚下瞧他家门?
他黑眸微敛,拿起一旁的破麻布擦了擦手上的木头碎屑,这才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个身着麻布长衫的女人,衫子许是被浆洗过多次,竟隐隐有些泛黄。然就是这样一身破布麻衫,穿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却平白穿出一分艳丽来。
祝眀奕收回打量的目光,抿唇看向她,眸中盛满疑惑。
屋外刺眼的阳光洒在谢琼暖白皙的面庞上,几丝俏皮的发丝顺着她的额际拂在面颊。
她抬手胡乱的把发丝拢入耳后,把右手中拎着的两个竹篮塞到他手心。
冲着他璀然一笑:“祝小哥儿,这些是我昨日山上采来的,前些天蒙您恩惠,送了我诸多吃食儿,琼暖心中总觉过意不去,只能拿这些不值钱的食物算做回礼。”
祝明奕猝不及防被人塞了两个篮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提着手中的竹。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竹篮中放着村内两大“毒”物,坚果儿板栗和蘑菇。只不过“毒”坚果这会儿散发着甜滋滋的焦香,隔得近了,焦香入鼻,竟让人觉得此乃真美味一般。
饶是祝明奕上山下田,与人交际,应对自如。但此刻被前方女子诚挚的眼神盯着,明知手中乃“毒”物,万万沾不得,却生不出半分拒绝的欲望。
在她殷殷切切目光中,他冷硬的神情不自觉的软了几分,鬼使神差的轻声道了声谢。
谢琼暖摆摆手,自以为达成了还债目的,心情颇好的与他客套了两句,也不多做磨蹭,转身脚步轻快的从隔壁院儿门走回家。
却不知身后的男子注视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祝眀奕拎着手中的竹篮进入厨房,绿生正好将饭菜做好。
眼神瞟到他手中的两个竹篮,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吓的将手上的木铲扔到了锅里。
“公子,你做什么拿这“毒”物回来?”
祝眀奕抿着唇,并没有仔细解释,篮子内糖炒栗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他把两个竹篮放在厨案前,修长的手顿在半空。半响,终是伸手拿出一颗色泽诱人的栗子,掰开外壳,他注视着手中炒的熟透的坚果子,冷眸凝了一瞬,在绿生惊呼声中放入口中。
坚果软糯易嚼,口内焦香四溢,他眸子一亮,忍不住又剥了一颗,喂入嘴里,竟觉出奇的美味儿。
他墨色的眸子星星点点,招来一旁担惊受怕的绿生,从篮筐里拿出一个栗子递给他。
绿生一开始犹犹豫豫,无奈自家公子的神情过于奇怪,桌上的坚果散发着阵阵焦香,他抱着尝试的态度,轻轻的尝了一小口。
坚果入口,圆溜溜的眼眸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惊艳来。
作者有话要说:实际上一定是个种田升级流的,美食只是前期他们相互了解互生暧昧到成亲的媒介。因为剧情还没有铺开,乃们可能还猜不出来………
第13章 回礼
祝眀奕见绿生鼓鼓囊囊的脸颊,脸上终是冰雪初融,盛着一丝笑。
目光不经意瞟过厨案另一个竹篮,竹篮里装了满满一篮子蘑菇,蘑菇上竟沾着露珠,想是主人一一洗干净了的。
他眸中的笑意愈发盛了些,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眼前的坚果子无“毒”又出奇美味,他料想,这一篮筐的蘑菇定是没有毒的。虽他与隔壁谢女君只见过几次面,他却对她多出了几分信任。
隔壁女君外表看似懒懒散散,却是个顶有注意的女人。
她自个儿尚食不果腹,却还想着还他送鸡赠面的恩情,可见品行极佳。眼前的两样吃食儿约莫就是她在山上,试吃得来的食物。
想及此,祝眀奕心中忽的生出几分担忧。她把自个儿找来的吃食儿,一股脑儿的全送给了他,她今日该拿什么饱腹?十有□□便是要饿着肚子。
祝明奕脑海中闪过隔壁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身,莫名有些心疼。
他看着桌子上绿意炒好的三盘青菜,眸子掠过还未熄灭的灶火,薄唇微抿,犹豫了一瞬,终是撸起袖子,取下横梁上腌制的五花肉,添柴,切片。桌子上一篮筐的蘑菇,也放到砧板上,切成片状备用。
绿生在一旁惊讶的问:“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饭菜不是早已经备好了吗?若是要加菜,让奴来,您休息休息。”
祝眀奕头也不抬的继续切菜,低声解释道:“隔壁女君给我们送来这样两筐吃食,总不好白拿别人东西,况且别人本就困难。我再用这蘑菇炒点肉,你一会儿给她送去,也算回礼,总不好委屈她饿肚子。”
绿生撇撇嘴:“我的好少爷,就您心地善良,别人那这山上四处可见的“毒”物赠给您,您却回别人一盘肉食儿,这笔账如何算也不划算呐?”
祝眀奕放下手中的刀,觑了眼绿生。眉峰微蹙,沉声道:“切莫胡言,邻里邻居互相帮助本就常态。你且去给灶糖内加点儿柴火。”
绿生跟在祝明奕身边三年,看着他黑着的脸色,便知他心中不愉,只得吐吐舌头,低声应喏。心里却还有些不服气,隔壁那懒女分明是在占他家公子便宜。
他们才搬过来,便上门送吃食儿,自个儿都揭不开锅,还巴巴的凑上公子身前来,这打的什么主意?真真是个心机女。
被绿生生生误会成了绿茶女的谢琼暖,在自家门口接过他端来的肉片炒蘑菇的海碗时,平白得了这小厮冷冷一记眼刀。
只不过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海碗里鲜香四溢的肉片,倒也没和这小厮一般见识,和人平淡的道了声谢,便关上院门,迫不及待的品尝美食。
直把绿生气的横眉竖对,郁气难平。
回头儿见到自家公子,在他身前唠叨好一会儿,隔壁懒女不知感恩戴德的行为。
却不料他家公子竟只是随意的笑笑,眸色的眸子繁星点点,竟是对那懒女另眼相待。
绿生本就不是蠢笨的小哥儿,这会儿见自家公子阳光中,露出温润的笑容。
心内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乖乖哦!公子莫不是被那懒女的容貌摄了魂魄,那女人美是美了些,但是却是个连自个儿都养不活的女人,如何能选来当妻主哦!
谢琼暖最近的生活别提有多滋润,隔壁邻居来了个特别“心善”的小哥儿,时不时的上门送上几样好吃的熟食儿。那味道儿竟然比镇子上的大厨做出的食物都美味的许多。
她最近都不怎么想去镇子上晃悠了,被隔壁小哥儿美食儿养叼嘴,竟然想堕落的住在隔壁小哥儿的家中,天天吃他做的饭菜。
可惜,她穿越的是个女尊社会,如今虽废除了男女大防的法令,但是年轻女君与小哥儿总不能来往过于密切,引得邻里邻居说几句闲话,她自己倒无所谓,左右不准备成婚娶亲,可不能毁了隔壁小哥儿的名声,别人明明如此好心,她可不能连累别人嫁不出去。
出于这种顾忌,谢琼暖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吃货之心。只是在吃饭十分,伸着脖子看向门口,期盼着隔壁家黑脸小厮一脸不情愿的给自己送吃食儿。
白食儿吃的多了,总会不好意思。有一次,谢琼暖试探的问了下送饭的小厮,他们给她送吃食儿,不若她付些银两。却换来小厮一记白眼。只差说上一句,就你寒酸相,付得起银子?
谢琼暖被这样一眼神给膈应了几天,心中有气。虽知不是隔壁小哥儿意思,但这小厮也太气人。她好歹也是个有脾性的女人,这会儿被这么瞧不起,干脆从此再不提付报酬的事情,心里想着,你们想扶贫就扶吧,看老娘不吃死你。
谢琼暖嘴上强硬,其实心中心虚的紧,尤其是隔壁小哥儿,那张与丧尸王一模一样的脸,在她眼前晃荡时,竟真的觉得自己欠他诸多,当着他的面儿只敢笑脸相迎,生气什么的哪儿敢有?
原因无他,穿越前丧尸王交给她,让她保管的手镯放在空间中,也不知为何竟是碎成了一地粉末。
原本她还没有注意到这上面来,前几日她一时兴起,想起了与隔壁小哥儿相同面容的丧尸王,记起镯子这档子事儿,她抽空打算拿出来看上一眼,却不料镯子在子空间内碎成了粉末。
谢琼暖看着识海里大了十倍的田地,再看着地上一地的白色粉末,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莫不是这镯子内的能量才让她的子空间发生二次异变。
想想那日废弃军工厂内,她吃了别人一大锅猪蹄儿,还没能说声感谢,这会儿又把人家交给她保管的镯子给弄碎了,她心头没来由有丝心虚。
这会儿遇到个与丧尸王模样相似的小哥儿,见天儿的给她投喂食物,虽小厮说话难听了些,但是......
谢琼暖坐在自家院儿子里晒太阳,脸上无端生出几分羞愧来。
隔壁传来对面小哥儿劈柴的声音,她隔着两个栅栏,似乎都能想象的出,他在对面勤劳的模样。
谢琼暖盯着自己翘在木登上的脚,看了半响。
劳心劳力善心投喂的小哥儿vs吃白食儿吃上瘾的懒女人。
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性本渣呢?
谢琼暖复杂的看了眼隔壁,冲对面的栅栏苦笑两声,低低的叹了口气:“罢了,算我欠你的。”
她说完站起身,拍拍衣服上坐皱的褶子,这才意念一闪,从空间内拿出一把瑞士刀,并一根之前在崂山林中砍来的竹子,修修剪剪,很快做了两个钓鱼竿、几个简陋的竹筒。
作者有话要说:饼哥儿子上吐下泻,要住院了。大家将就看哦,过两天我再给你们写小剧场
第14章 钓鱼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初秋的落水村,秋高气爽,澄澈明净。
谢琼暖一手拿着两个鱼竿,一手拎着两只竹筒,向小清河走去。
走到小清河下游,河边聚集了不少浆洗衣服、洗菜的哥儿和村夫。
远远的看见不怎么出门的谢琼暖,已婚的村夫们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她,见她走近,有人好奇的问:“谢女君,你这是干嘛呢?”
谢琼暖抬起眼皮,见着一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把竹竿扛在身后,懒洋洋的回道:“钓鱼啊。”
“钓鱼?”村夫与小哥儿们第一次听说“钓鱼”这个新鲜的词汇。脸上皆是诧异之色。
要知道小清河的鱼好吃是好吃,但是机灵的狠,以往那常年在水下摸鱼的小哥儿与小女君,要想抓条大鱼起来也得靠运气。
如今这崂山的懒女,细胳膊细腿,竟然想凭借一个破竹竿“钓”上鱼来,岂不痴人说梦。
围观的一众村夫、小哥儿们毕竟是男子,虽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但也不至于明晃晃的把嘲讽放在脸上。
看着她有模有样的寻了一安静的下游区域,在竹竿末端的长线上挂了一条长长蚯蚓。把竹竿一甩,扔进小清河。之后便似无事人一般,仰躺在草地上,手悠闲的枕于头后,竟是自在的晒起太阳来。
村夫与小哥儿们掩唇低笑,这.....哪里是来捉鱼,明明是来躲懒的呐!
懒女毕竟是懒女,原以为她转了性子,开始努力干活儿了,哪里知道捉鱼是假,晒太阳是真。
有那嘴碎的村夫,眸中多了丝轻蔑,多嘴问道:“谢家女君,你躺在地上,既不下河抓鱼,也不用竹刺戳鱼,今日恐怕到日落也不会捉上一条鱼吧?”
谢琼暖歪过头,觑了眼说话的村夫,见他皮肤黝黑,脸上粗糙,狭长的眸子带着半分刻薄。便也只是懒懒的回了句:“谢太母钓鱼,愿者上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