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是受害者吗？
他想到在过去的那些岁月里，他无数次厌恶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属于段烆的血液。
他想到了那些魔修在背地里，说一个卑贱的凡人女子居然给魔君孕育了后代，被杀了也活该，免得玷污了魔君的身份。
他还想到了以前，每每看见魔修折磨凡人时，心里就会感觉到微妙痛快的自己。
明明他也是凡人生出来的，不是么？
而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在想，魔修杀死凡人，那是与生俱来的规矩，是弱肉强食的结果，也是无比正确的行为。
所以，他的母亲，本来就该死在段烆手里。
……所以，他母亲的死，不是他的错。
当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说，在这一事里，他是最受益的那一个人后，哪怕段枭自己，都会在潜移默化下认为，是他和段冥导致了母亲一族人的惨死。
毕竟，能有一个魔君做父亲，这岂不是天大的福分吗？
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而作为这一事里的受害者，他是没有错的。
“我知道了。”
许久后，段枭微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将作业放在了林小棠的书桌上，后退几步，准备离开了。
只是，在走出书房大门前，他偏过头，小声地说了一句：“林小棠，谢谢你。”
对此，林小棠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谢。”
她也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把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告诉他罢了。
当初在回顾系统给的剧情时，林小棠便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段枭的问题所在。
他能在后来不断地针对段冥，屡次陷害段冥，也十有八九是出于这个问题。
看着被无数人疼爱着长大的段冥，嫉妒和怨恨的情绪，会让段枭将内心里对母亲的愧疚感，通过一种微妙的移情作用，转移到段冥身上。
母亲一族人都被他们兄弟俩害死了，可是段冥为什么能这么冷漠？
他就完全没有一点愧疚吗？他就完全忘了母亲的死了吗？
尤其是，段枭身边，还有段烆这个罪魁祸首在不断挑拨。
段枭最终会走到那种地步，会有和段冥截然不同的下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结果。
不过，让林小棠完全没料到的是，段枭看上去凶巴巴的，没想到心理居然如此脆弱。
就这么几句话，还让他差点哭了出来。
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林小棠想着想着，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其实，这样的小孩子，因为缺爱，非常容易走上歪路。
只要有人对他们展现出一点善意，就会让他们失去底线和尊严，为对方付出一切。
好在目前看来，段枭还没有这个倾向。
也可能是因为，最开始对他显示出善意的林小棠，行为都太鬼畜了吧，比如让他变成猫什么的。
不过，心理问题，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接下来，她也是时候再去凡间找来一名老师，好好教育他要如何自尊自爱了。
至于作业和考试要怎么布置，也是一个问题啊。
林小棠一边微笑着，一边在心里想。
……
那天和段枭谈完后，林小棠便感觉到，他内心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了。
她的任务，差不多是彻底结束了。
之后，时间飞逝，一转眼，就又过去了几年。
没有废多少功夫，林小棠最后还是成功当上了魔君。
这倒不是因为她熬过了上百年的观察期，而是修仙界在过去的那两年里，小动作实在太多了。
就像白父白母之前所想的那样，修仙界里，不少人都觉得林小棠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她的晋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到了一种惊世骇俗的程度！
虽然她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很佛系，可万一这是伪装呢？
他们可不敢对一个魔修抱有太大的希望！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功法又神秘诡谲，实在是不能不防啊……”
“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很可能会仇视修仙界，等到她成为魔君那一日，必将是我们修仙界的浩劫。”
“我们应当提前做好准备，千万别让她成长起来！”
在白父白母的不断挑拨下，无论是太清宗，还是其他几个门派，都觉得有必要去遏制一下魔界那边的发展。
同时，魔界内部的情况，也没有想象里那么稳定。
魔君之位的空缺，让不少魔主都心思浮动了起来，开始有意无意地给赤城制造麻烦。
反正现在，魔君之位是空着的，不是么？
他们都有机会竞争，凭什么等那个一个黄毛小丫头长大？
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这些年里，林小棠一向深居简出，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
很多人都觉得，她怕是在斩杀了魔君后，受了重伤，所以才不得不闭关修行。
趁着林小棠疗伤的这个机会，他们不如赶紧把魔君之位抢到手再说！
到时候，有着足够警惕的他们，一定不会像上一任魔君一样，猝不及防地被林小棠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时间，魔界内有起码四五个魔主，都流露出了明显的意图。
好在，面对这些情况，林小棠给出的解决办法非常有用。
不听话？有别的想法？
那就打一顿好了。
一顿不够，就打第二顿。
多打几次，他们总会听话的。
不得不说，林小棠这种粗暴的对待方式，竟然格外适合魔修。
被她挨个找上门揍了一遍后，哪怕是性格再乖张叛逆的魔主，都变得服服帖帖了。
至于修仙界那边，她却不能同样用暴力来解决，不然，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
这样的话……那就干脆用糖衣炮弹吧！
于是乎，没过多久，修仙界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秘境”“试炼”还有“传承”。
它们宛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了头。
这些机遇多到什么程度？
哪怕你只是个扫大街的打杂奴仆，平时走在大街上，可能就会不慎被卷入。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机遇，全部都有同一个名字——恐怖逃生。
“这可能是一个爱吓唬人的上古仙人，给予我们这些后代的机缘吧。”
对此，有修仙者这样猜测道。
“就是这位‘恐怖’前辈的性格，也太恶劣了……”
有些胆子小的修仙者，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他们嘴上这样说，但面对这些送上门的机遇，胆子再小的修仙者，也是不会拒绝的。
或者说，他们其实也是想拒绝的，只是给的奖励实在是太多了……
况且，就算很吓人，那又怎么了？
这是前辈在磨炼他们的心境！是在锻炼他们的意志力！
作为求道者，他们怎么可以轻易退缩？！
在这样的思维模式下，不少修仙者都对此趋之若鹜。
而等他们出来后，绝大部分修仙者们都脸色发白，双腿颤抖，喘不过来气。
就算拿到了宝物，也得休息个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劲。
这时候，要是再有人过来挑拨他们，让他们去针对魔界，他们才懒得去呢！
努力修行，慢慢变强不好吗，非得傻到去牺牲自己上战场？
如此一来，哪怕高层的修仙者都想着要对魔界动手，但失去了基层修仙者们的支持，失去了那些炮灰，他们也完全动不起来。
况且，修仙界内部的资源倾轧，一直都存在。
就算他们铁了心要改革，可是阶级间的不平等，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消除的。
在大量的机遇出现后，不少原本资质平平，又或者受到了内门打压的外门弟子，凭借着自己极强的心性和智慧，拿到了上等功法和宝物。
他们修为提升得越快，对内门弟子的威胁性也就越大。
在这种情况下，修仙界里别说一致对外了，能不能把各个宗门里的内斗情况解决掉，都是个问题。
只是，糖衣炮弹好是好，却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
一旦资源提供得不够了，渐渐的也就不会再有人愿意进去那些秘境和试炼里了。
这样巨额的开销，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
即使是上任赤城魔主留下来的财宝，也不够林小棠这么挥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