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陆晚晚蹙了蹙眉:“他们……”
“来了”两个字还未出口,一双冰凉的手忽然覆在她唇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心尖微颤,打了个寒颤。
“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在我书房?”
她杏目圆睁,无辜地摇了摇头。
谢怀琛扯起她的手腕:“跟我来。”
他牵她走到一面书架旁,转动架上的花瓶,靠墙的书架陡然移动,露出一道窄窄的密道。
“进去,别出声。”谢怀琛嘱咐她。
陆晚晚僵硬地点了下头,谢怀琛握着的地方烫得厉害,要着火了似的。
“里面黑,怕吗?”谢怀琛低声问。
“不怕。”
他护着她的头,让她进了密室:“顺着密道走,尽头就是入园的假山。”
他吹过她耳畔的气息让她心尖轻颤。
她眼眸安静,墨色眸子映衬在蔚蓝的眼波中,像月夜下的深泉,宁静、安详,却偶尔闪过淡白的光,映衬着月色:“谢谢你。”
谢怀琛合上密道入口,屋里仍有女子余香。
甚甜。
“我看到大姐姐进了这间屋子。”陆锦云声音低柔,装得无瑕。
徐笑春嗤之以鼻:“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怀琛哥哥的书房,你当是什么人都能进?”
“国公爷,夫人,晚晚是允州乡下来的,不知规矩,要是冲撞了贵府可千万别见怪。”陈柳霜的安抚和劝慰更是在给陆晚晚处刑。周围的人只会觉得她这个继母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是这个乡下丫头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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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攀诬
谢夫人问徐笑春:“琛儿人呢?”
徐笑春嘟嘟囔囔:“园子都翻遍了也没见到他。”
谢夫人瞥了眼陆锦云,眼芒锋利如刀:“这是犬子书房,门上了锁,犬子不在,我们也不便破门而入,不若先到别处去找找大小姐。”
“可是……”陆锦云咬了咬唇,有些畏惧谢夫人的眼神。她想到陆晚晚正和一个男人在屋里,就不想功亏一篑:“我亲眼看到大姐姐进了这间屋子,要是……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徐笑春不屑地笑了笑:“你是说怀琛哥哥会对你家大小姐做出不轨之事?”
从小厮混长大的情分,徐笑春还能不了解谢怀琛吗?他顶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他从来洁身自好。哪儿来的人,竟然也敢攀诬他。
陆锦云轻咬下唇:“公子端庄,自然不会对大姐姐做什么,可若是碰上不品行不端的人,怎么办?”
徐笑春气极了,不阴不阳地说:“舅母,人家是说你治家不严,什么猫儿耗儿都往园子里放呢。”
高大的树木虬枝,透过冬日清冷稀薄的光,落在谢夫人的脸上,她眸光沉寂如幽潭,定定地瞧着陆锦云。她见陆锦云这般急不可耐地要进书房,书房的锁扣又从外面扣上了,大约明白了几分。
——或许陆晚晚那孩子当真在里面。
如此一来,她更不可能让她进去。
她对林嬷嬷道:“去将少爷请来,就说陆家大小姐不见了,我们要进他书房找人。”
陆锦云心如火焚,她朝陈柳霜使了个眼神。
知女莫若母,陈柳霜顿时明白过来,她道:“既然是小公爷的书屋,夫人和国公爷进去找人,想来也无妨。”
谢夫人神情淡淡的,这陆家继母说的什么混账话。
“父母与孩子虽然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之一,但终归大家是独立的人,都有自己的空间,不打招呼父母便硬闯孩子的私人领地,和草寇盗匪有何异?”谢夫人不疾不徐地说:“我自认治家有方,镇国公府十余年来连盗窃之事都鲜少发生,家丁小厮不得入二园以内,家宅内苑出入的都是品行端方的人。更何况,我儿书房连洒扫丫鬟都严令不得私入,更别说闲杂人等。放心,大小姐若真的在我儿书房,定然无虞。”
陆锦云心内一惊,这个谢夫人怎么油盐不进?
她恨得咬牙,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绞着帕子站在一旁,暗怒,等会儿开了门,看她还怎么嚣张?
刚才她去到前厅,说陆晚晚跟着魔了一样往园子里走,她拦也拦不住。
她故意说得大声。
看热闹的人来了一长串,此时都在谢怀琛书房外面围作一团。
谢夫人和国公爷被簇拥在中间,两口子面色坦然,没事人似的。镇国公见夫人鼻尖冻得通红,轻轻压了压她斗篷的帽檐。谢夫人抬眼冲他笑了笑。
林嬷嬷很快回来,自是没有寻到谢怀琛。
谢夫人纳了闷,府上翻遍了都没找到他,门房又说他昨儿半夜就回来了。她瞥了眼寒风中静矗的书房——难不成陆晚晚和谢怀琛都在里面。
一时间,她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儿子看上了她喜欢的姑娘;忧的是这进展太快了些,外面又一堆人堵着!
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坏了儿子和陆晚晚的名声。
她正了正神色,道:“既然琛儿现在不在府上,我们不便直闯他的书房,不若大家先上别处找找陆大小姐。”
陈柳霜脸色微白,手里的帕子捏得有点紧——父母养育孩子,闯他个书房又如何?谢夫人这遮掩的态度,分明就是有鬼!
她换了脸色,故作委屈,差点泣泪求情:“晚晚已经丢了快半个时辰,再耽搁恐怕真要出事,锦云说看到她大姐姐进了书房,定然不会骗人。夫人,请您发发善心,进去找找,她母亲去得早,就留下她这么个期盼。”
她急了,不顾得罪镇国公府。
陆建章听了她的混账话,气得头晕脑胀,扯了扯她的衣襟。
“内子爱女心切,急糊涂了,国公、夫人莫见怪。”陆建章战战兢兢。
镇国公冷冷一笑:“我看她不糊涂,聪明得很呢。”
陈柳霜被他不怒自威的眼神镇住了一瞬。
她咬咬牙,要么这会儿得罪镇国公府,要么等陆晚晚攀上这根高枝回去骑在她头上。她宁肯现在将镇国公府得罪个干净,好断了陆晚晚的奔头。
她两眼挤得泪眼汪汪:“请夫人体谅,后母难为,如果晚晚真的有什么事,百年之后我有什么面目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她道:“锦儿,进去把你大姐姐寻出来。公爷、夫人,得罪了。”
陆锦云等这一刻早就不耐烦了。
她心里又是畅快又是得意,伸手就要去推房门。
徐笑春眼珠一转,回身抽过护院腰间的长剑,一把插进书房的门框里,她眼波流转,扫了眼陆锦云:“今日我看谁有本事从我的剑下走过!”
陆锦云吓得心尖一颤,连连后退了两步。
镇国公动了怒:“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琛儿书房,我们为人父母的都不能不告而入,尊夫人和令千金这是何意?”
陆建章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这母女俩究竟想做什么?他眼神冷锐,剜了陈柳霜一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就胡来?”
他气得浑身哆嗦,眼神可怕得很,陈柳霜毫不怀疑他会撕碎了自己。
事情朝她不可控制的地步滑去。
事已至此,如果不在众人面前把镇国公府的脸面狠狠打一巴掌,她就会沦为全京城的笑话了——区区五品官家眷竟敢在国公府弄权跋扈!
可如果事情成了,评论将会是另一个风向——陆家夫人不畏强权,为了元配继女竟以柔弱之躯对抗国公府。
还能顺道毁了陆晚晚。
她的女儿也能在宁家夫人面前落个回护家姐的美名。
一举三得。
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锦儿,进去,我就不信堂堂镇国公府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
借了母亲的势,陆锦云有了底气,飞快上前推开房门。
“你!”徐笑春气得银牙咬碎。
陆锦云走进屋里,喊道:“大姐姐……”
“啊……”她忽然尖叫了声,跑了出来。
众人见她脸色涨得通红,忙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姐姐呢?”
谢夫人心里一个咯噔——糟糕!
“你大姐姐呢?”陈柳霜扶着她的肩膀问道。
陆锦云话都说不利索了:“里面……有……有个男人,正在……穿衣服。”
“不可能。”谢夫人提步上前。
刚走到门口,谢怀琛便从里面出来了。他换了身拷金边织锦长袍,头戴白玉冠,端端方方朝谢夫人作了一揖:“孩儿见过母亲,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夫人愣了一下,眼神朝屋里瞥了眼:“你在书房做什么?”
谢怀琛道:“孩儿昨夜吃醉了酒,怕回院子里扰得满院人一夜难以入睡,所以就在书房歇着了。”
“那……是否有人进去过?”谢夫人问道。
谢怀琛点头。
陆锦云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从假山后面捡回来的人竟然就是小公爷谢怀琛。方才他醉酒酣眠,她又心急,竟没注意到谢怀琛生得极好,斯文有礼,担得起风度翩翩四个字。
陈柳霜对谢怀琛道:“既然小公爷已经承认了,就让陆家大小姐陆晚晚快出来吧。”
她特意咬重陆晚晚的身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谢怀琛笑了一下。
陈柳霜被他古怪的笑容笑得心里头发毛:“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人就在你们面前,为什么找我要人?”谢怀琛眸子里满是讥笑。
陈柳霜不解:“我们面前?晚晚在哪里?”
“我被你们吵醒,准备换身衣服去给母亲贺寿,刚脱了脏衣,令千金就迫不及待闯进来了。”谢怀琛瞥了陆锦云一眼:“令千金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