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杨侧妃的院子,容嫣皱了皱眉头,“姐姐,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容颜深吸了一口气,冷气入喉,她猛地咳嗽两声,容嫣给她拍了拍背,“姐姐小心,这府上,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
容颜道:“当初咱们两个学了那些东西,我能看出来杨侧妃面色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来?”
容嫣犹豫了一下,道:“我看着……杨侧妃出了不少血,又掉了个快五个月的孩子,忧思又重,两个月还在出血,怕是……从此就伤了身,再没法侍寝了。”
“王爷一直不待见咱们,争宠对咱们来说就如镜花水月,咱们只能找个主子,你说,这府上又有谁比再生不出孩子的杨侧妃好呢?”
容嫣一个个想了过去,一声不吭。
容颜又叹了一声,道:“走吧。等她认清现实,咱们就能进去了。”
杨侧妃的屋里,火盆放了五个,就是谷嬷嬷进来,也要换一身衣裳的。
杨侧妃穿着小袄,身上盖着被子,手却还是冰的。她斜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毫无轨迹,飘渺不定。
“我总觉得……”杨侧妃转头看了一眼谷嬷嬷,了无生趣道:“我的日子不该是这样的,我那孩子……也不该就这么死了的。”
谷嬷嬷眼圈一下就红了,“娘娘,您说什么傻话呢,赶紧先吃药,过了这个冬天,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切就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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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没有皇后的日子(二)
冬天还没过去, 春天花还没开,新王妃还没进门,旧王妃的妹妹就先来了。
唐思齐坐着一顶小轿子, 到了孟王府, 身份只是个侍妾。
这消息叫王府后院诸人都震惊了,除了杨侧妃还病恹恹的养病,其余人至少想了她三天。
“这都是怎么想的?”胡氏一脸的不明白, “要是前头王妃有孩子留下来,她当个侍妾倒也没什么, 可这新王妃过完年就要进门了,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唐家竟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
“听说是前头王妃的亲娘求的。”全嬷嬷一脸唏嘘, 坐在古氏屋里跟她说话, “奴婢听那天跟着去的嬷嬷说了一嘴子,什么自己女儿没法好好伺候王爷,心里甚是不安, 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还请王爷一定不要拒绝。”
古氏叹了口气, 道:“这不是胁迫王爷?可王爷为什么要答应呢?”
“王爷的心思, 谁能猜得到?”全嬷嬷说完就站了起来, 古氏还上前扶了一把。
全嬷嬷道:“奴婢该走了, 正好趁着发东西的机会来看看你,你好好待着,新王妃来了也别冲上去,不管这新王妃是从前头还是从后头烧火,都烧不到你头上。”
古氏嗯了一声,道:“我就不送您了,免得叫人看出破绽来, 您也小心。”
全嬷嬷出去,古氏又叹了口气,王妃死了,王爷除了雷厉风行处置了李氏,似乎就没什么别的动静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都查清楚了?”孟王爷阴沉着脸问道。
李忠顺虽然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可听着声音就知道不对,他忙点头道:“查清楚了,娘娘被关在院子里三年没出来,唐大人留下来那个儿子,叫他大伯养得——”他略一顿,吞了吞口水。
“有一般人两个大了。”
守孝三年,姐弟两个一个几乎饿死,一个胖到不成人形,李忠顺也没见过这种事情。
“哼!”孟王爷冷哼一声。
李忠顺声音有点抖,继续道:“原先唐大人给留下来的嫁妆,都叫王妃两个伯父换了去,连陪嫁的丫鬟都给换了。”
孟王爷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李忠顺吓得一哆嗦,心想唐大人那遗孀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不好好护着自己一双儿女,明明她那女儿是已经有了大前途的,等她一出嫁,她那一房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可这人偏偏要养废自己两个孩子,要扶持唐家大房的人上位。
李忠顺又一哆嗦,这里头的原因……叫人想不明白,也更加不敢深想。
只能说唐家一家人都目光短浅,他们又不是什么公侯之家,姑娘死了一个,换一个依旧能当正妃,她们这样的,当通房丫鬟都嫌教养不够。
李忠顺低着头等着王爷的示下,外头忽然有了喧哗的声音。
“王爷,奴婢是王妃的人,如何能去一个侍妾身边伺候?”
李忠顺不等孟王爷示意,忙出去一看,回来小声道:“是娘娘身边的刘嬷嬷,正跪在院子里。”
孟王爷淡淡道:“叫她进来。”
刘嬷嬷一进屋子,什么都没看,就直接跪了下来,“王爷,奴婢愿意去给娘娘守灵,也不愿意伺候这黑心肠的狗东西!”
李忠顺咳了一声,孟王爷张口道:“既然如此,选个庄子,叫她去做管事的嬷嬷。”
刘嬷嬷心中憋着火,原本是想趁机再说一说唐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过抬头一看见孟王爷那张冷脸,就吓得火全灭了,再者李忠顺往她前头一挡,刘嬷嬷最后也只有一句,“是。”
李忠顺亲自带着人出去,他倒是能猜到王爷三分心思,可别说是猜的,就是王爷实打实说出来的,那他也不能泄露,不过看这刘嬷嬷着实可怜,又忠肝义胆的,他不免提醒了一句,“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
屋里,孟王爷面色越发的阴冷了。
“我好好的王妃叫你们折腾死了——父皇会念旧会心软,不舍得处理唐大人的家人,我不会。”
“叫竹兰来!”孟王爷扬声道。
几天过去,唐思齐已经把孟王府转了个遍,王府里一众侍妾也都一一拜访过了。
“长得倒都是一副以色侍人的模样!”唐思齐愤愤道,“这都瞧不起谁呢?”
她身边的丫鬟云暖忙安慰道:“姑娘跟她们生什么气,她们可有当王妃的姐姐?书上不是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再说您叫什么?唐思齐,王爷不就姓齐,这证明您跟王爷有缘分。”
唐思齐面色一红,害羞地把头一别,过一会儿又担心的问,“可他……可他为什么还不跟我圆房?”
云暖又道:“咳,您想想,前王妃毕竟是您的姐姐,这时候不合适。”
唐思齐点头,红着脸道:“那他要来……我是不是拒绝比较好?”
两人正说话,外头丫鬟来回报,道:“竹兰姐姐来了。”
竹兰?唐思齐看了一眼云暖,这是谁?
竹兰手里提了个小包裹,一脸的笑意,进来曲膝行了礼,自己介绍道:“奴婢是原先王爷拨给王妃的大丫鬟,如今……王爷便叫奴婢在您膝下伺候。”
唐思齐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大体面!不用云暖提醒她也能看出来,这丫鬟二十出头,人长得虽然不太好看,不过却很端庄,说话也利索,她又说自己是大丫鬟,这明显是给王妃,帮她管理王府的。
如今这人到了自己手上……那岂不是说她有机会——至少当个侧妃吧。
唐思齐忙介绍道:“这是从小伺候我的云暖,云暖,你带她去选一处屋子,选好的。”
云暖上前,想去挽竹兰的胳膊,只是竹兰那模样,带着点不可侵的气质,叫云暖有点心虚。
“我原先是宫里当宫女的,还在刘妃宫里伺候过,你呢?”
云暖顿时就被打入尘埃了,她爹是佃户,她从小田里野大的,手上还有茧呢。
“你来了可就好了。”
说了没两句话,云暖陪笑道:“我来了这许多天,王府人还没认全,有时候东西不够用了,都不知道去找谁。”
竹兰带着点不可思议,“我看你像是在娘娘身边伺候的,这事儿怎么要你亲自去办不成?你只管吩咐下头的小丫鬟——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们偷懒!”
云暖想着要卖人个好,故意大声道:“其实也不是,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王府这么大,我想好好看看。”
伺候了两天,竹兰把这主仆二人的脾气摸了个透彻,大概就是心虚又要大声讲话显示自己很有底气,这么一来,王爷吩咐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虚荣心这么强,攀比心想必也不弱,只要聊一聊王府这些人的身世,又带了什么东西来,她们就会跟狗咬狗一样,去追前王妃的嫁妆的。
迎春花刚开了没多久,新王妃的婚期刚定下,孟王府又出了一件事儿。
不大不小,一个侍妾被撵了,这事儿在各个王府里都有发生,不过考虑到这侍妾的身份,就不太简单了。
这人是前王妃的堂妹,也是唐家的嫡女。
孟王爷拿着竹兰问出来的供词,放在了皇帝面前。
里头她们是怎么欺负前王妃的,怎么换了她的嫁妆,写得一清二楚。
皇帝面色复杂,表情多变,从不可置信开始,变成了最后深深的疲惫。
可四页的供词,他才看了三页。
皇帝放下供词,有气无力道:“朕知道了。张德忠——”皇帝顿住了,不过孟王爷看得清楚,这次不是犹豫,是太累了。
“他们对皇亲国戚下手,罪加一等,唐家大房二房男丁杖责五十,留下侵占唐家的东西,撵出京城,十代不得科考。”
“至于这三房——”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那眼睛冷若冰霜。
“唉……终究是那母亲没护好孩子,既然如此,选一处贫寒的寺庙,让她出家真真做个尼姑。至于唐大人的独子……张德忠,派人去教教他,什么叫礼仪孝悌。唐大人去的时候,他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事了。”
张德忠一句多余的话不敢说,应了声是就出去,皇帝看着自己儿子,问道:“你可满意?”
孟王爷行了个礼出去,“多谢父皇。”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
经历这么一遭,孟王府越发的安静了,王府后院众人虽然一个个都想商量一下新王妃来了该怎么办,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去花园逛的,生怕被孟王爷看见,全都在自己屋里躲着。
端午刚过,孟王府再次举行婚礼,第二位孟王妃进门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整个王府都如临大敌,正院被护得结结实实,别说有人想在窗户下头说话了,就是个飞虫想进去,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第二天一早,孟王爷刚起身,宁江郡主也跟着起来了。
孟王爷道:“还早,巳时进宫。”
宁江郡主笑得很是恭顺,道:“要先见一见王府的侍妾呢。”
孟王爷一言不发,去了书房。
宁江郡主梳妆打扮,穿了一身正红色,头上带着的是镶着红宝石的厚重金钗,又专门画了一个上扬的眼角,显得盛气凌人。
陪嫁的许嬷嬷担心道:“郡主,这还是第一天,要么——”
“第一天怎么了?”宁江郡主反驳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与其叫她们试来试去,不如第一天就立好规矩,免得浪费时间。”
“再说我是谁?她们又是谁?我是诚晖王的嫡女,我是宁江郡主,我是孟王妃,她们?哼,该小心翼翼的那个人不是我。”
“去叫人来!”宁江郡主道:“哼,今儿要去宫里请安,我倒是希望她们里头能有几个自视甚高的,不然我还得找借口发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