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昆仑弟子啊。”
“同样都是金丹期,小哥哥的修为可比奴家深厚许多呢。”
谢薇咯咯轻笑。在她让媚宗幸存的姐妹们分头离开之时,她就已经存了死志。事到如今,无论能不能从戚朔风嘴里问出答案,她都没有逃跑这个选择。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无视周遭昆仑弟子们诧异、困惑又惊疑不定的眼神,戚朔风不答反问:“莫不是你还以为自己能够杀掉我师兄?你连我都杀不了,又怎么可能杀我师兄,杀我师兄背后之人?”
乍然听到戚朔风的话,昆仑弟子们只觉得戚朔风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懂,但连在一起所有的字句他们就不明白了——戚师兄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他与别的师兄参与了屠杀媚宗弟子吗?可媚宗覆灭不是因为媚宗被人发现囚禁龙族太子敖光烈后挟持敖光烈试图反抗,还要开坛作法以邪.术秽乱仙云十三州,这才被正义之士一举消灭掉的吗?
可听这媚宗余孽和戚师兄的说法,媚宗之事似乎另有隐情……更甚者,媚宗是被无辜灭门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媚宗定是做了坏事、天道难容的坏事,这才会被讨伐!否则、否则——
“哦——原来如此,你师兄背后还有人。”
谢薇笑笑,身后两条尾巴无风自舞,微微摇动。
“朔风师侄,莫要看此妖修眼睛。此妖修深谙幻法邪.术,能改变人所思所想,将人诱导至歧途——”
“妖孽受死!!”
两道声音,一道庄严清冷,另一道气势雄浑威严磅礴。
上清真人轻飘飘落在戚朔风与卢海钧等人前方,道不孤一掌差点儿轰碎谢薇骨头。
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谢薇左躲右闪,虽是每一次都将将避过道不孤的掌风,然而无论她怎样躲闪腾挪,她始终就像是如来佛祖五指山里的小小毛猴,怎么都无法脱离道不孤的攻击范围。
“道盟主,我知你气怒这妖修洗脑破地门门主,使得破地门门主对你动手。不过还请你留下这妖修一命,我尚有话想问她。”
上清真人的声音不大,却能破开一切声音传到道不孤的耳朵里。
可上清真人到底说晚了一秒,道不孤已经朝着谢薇当头一拳挥下。
“迟了!!”
只要道不孤这一拳正中,谢薇的脑袋马上就会被物理开个瓢。而谢薇,她已经躲不过去了。
看着道不孤那斗大的拳头朝着自己颜面袭来,谢薇并不觉得害怕。
她已经尽力了。
无论是在被卢海钧的师弟追杀的时候,还是在天临山山下的山谷之中。不管是在潜入凤家的时候,还是方才让媚宗姐妹们分散而逃的时候。
她这一路上,每一次都尽了自己的全力。
她挣扎着,只为活,只为自己在乎的人能活。
现在,她能救的人她已经尽可能的救了。她救不到的人……
她很快就能去与她们团聚了。
她的爹娘,荷花,师尊,师叔们,还有媚宗的姐妹们……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到她们的面前,骄傲地对她们笑着说:我可是超级特别的努力了哦!来来来,快点夸奖我吧!
背部撞到了地上,谢薇闭上了眼。
这一瞬很短,这一刻也很长。谢薇等着短暂的疼痛后迎来永久的解脱。
轰隆隆——!!
雷电犹如白龙般从空中蹿下,剧烈的雷鸣震得谢薇鼓膜发疼,脑中嗡鸣。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下一瞬落在她脸上的不是道不孤的拳头,而是一滴豆大的雨水。
道不孤差点儿被落雷劈中,他往旁边一躲,那落雷顿时击中地面,“轰隆隆”一声在地上炸出个大坑。
蛤……?
谢薇的脑子简直不能理解眼前是什么状况。她愕然地从地上爬起,整个人瞬间被暴雨淋湿。
“什么?”
“诶?这是怎么了?”
“这是——”
昆仑弟子与天道盟弟子都是乱作一团,别说卢海钧与戚朔风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连上清真人与道不孤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又有数道雷电从空中奔流而下,雨中竟是弥漫起一股焦糊的臭味,也不知那雷电是劈中了什么。
空中,乘在飞马天车上的鸠兰夜以扇掩唇,发出“哎呀呀呀”的故作惊讶声。莲华尊者则摇头叹息,对车中的第三人道:“你且看看外头。你尚未泄露天道,只是有泄露天道的意思便引来这等异状。你若是真的透露了天道——”
“慈航,你确定你非透露天道不可?”
灰袍僧人掀开了天车上的遮帘,他手缠一千零八十颗水晶佛珠,神情庄重威严,目含慈悲地凝视着下方万雷奔腾、直如有化神期修士渡劫一般的景致。
“阿弥陀佛,天道制裁乃贫僧意料之中,天劫贫僧亦会一人承担。鸠施主天车可阻雷霆之威,你与鸠施主稍坐片刻。等贫僧引天劫离开你再回佛国便是。”
说罢,灰袍僧人、慈航尊者从天车上一跃而下,瞬间落入云中不见踪影。
莲华叹息摇头,却并未追上慈航。
鸠兰夜见状挑起一边眉毛,意外道:“在下还以为莲华尊者会再劝慈航尊者几句呢。”
“……若是我能劝住慈航,你也不会收到消息,驾着飞马天车去往须弥山了。”
鸠兰夜闻言一笑:“也是。”
本来以慈航的修为,他根本用不上飞马天车这种乘具。他会请鸠兰夜借他飞马天车一用,可见失去金身确实对他有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他都不能自行穿越虚海,在道不孤问罪媚宗并处死媚宗余孽之前抵达天临山。
雨下得太大了。偶尔闪过的奔雷亮光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
谢薇莫名想起鱼龙混杂的迪厅。前世她是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迪厅的光晃瞎了。这辈子她是被浇成一只吸饱水的落汤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里被雷光晃得眼睛要瞎。
一只手从斜里深处,谢薇下意识就要反抗,不想从雨幕那边钻出的脸是和尚。
“走!”
和尚拉了谢薇就跑,谢薇呆滞着被和尚拉着飞奔起来。
这一刻她想不起问和尚清虞去了哪里,也想不起问和尚是怎么从密道里出来的,怎么找到自己的。她只是想着,万一有人目力非凡在雨幕中也能看清和尚的容貌,是不是和尚也会和媚宗一样登上天道盟的悬赏榜。
“不行!”
谢薇浑身一冷,她甩开了和尚的手。可和尚居然又抓起她的另一手,继续拖着她往前跑。
“……为什么……”
谢薇大睁着眼睛,复杂地看着那个背影。
她对和尚可没做过什么好事。她这一路,不是利用和尚,就是想着怎么利用和尚。和尚只要被人看见和她在一起就有生命危险,可他怎么就跟个傻子似的还往她身边凑?
他就不怕死吗?
死多可怕呀!死是那么疼那么冷那么孤独的事情,她死过两次,太清楚“死”的恐怖之处。
“大师你为何……?”
“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想让施主活命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雷声雨声与跑步声让和尚的声音显得朦胧飘渺。
“可我是——”
“人修也好,妖修也罢,施主就是施主。施主是造过杀孽,可你所杀之人又有哪个是清白无辜的?贫僧不认为你没有活着的权利。”
谢薇张嘴,发出了一声笑。她想说和尚这是狡辩,是偏袒,偏偏心里又高兴得不得了,扫兴的话都说不出口。
反手握住和尚的手,谢薇大步跑了起来。
感觉到她的变化,和尚愕然回头,却只对上了谢薇的笑脸。
冷雨如冰,此时此刻,唯有交握的一双手有着治愈人心的温度。
谢薇突然想起前世中学时代看过的恋爱小说。小说里的男孩儿与女孩儿联手逃离窒息的家庭,想要远离来自父母的暴力。相爱的两人分明身无分文,却只是因为和彼此牵着手就感觉自己拥有整个世界,自己能与对方走到天涯海角。
当时的谢薇可不屑这种描写了。她翻个白眼,觉得男女主都好不现实。
可现在,就这一刻,就这一分这一秒的这个刹那,谢薇真的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的像能走到天涯海角,心灵也满足得像是装入了一整个世界。
……
感应到妖修的逃窜,道不孤眉头一皱去要去追谢薇。然而他甫一动作,就听见梵音阵阵,从天而降。
上清真人在雨幕中略一抬手,他周身的空间就与旁边的空间完全隔断。无论是雨水还是雷电,统统都避过了上清真人身处的空间。而上清真人身上本已湿透的袍服也瞬间蒸发出一阵水气,重新变得干爽舒适。
道不孤也掐了两个手诀。这两个手诀一个让他不再受风雨的袭击,另一个让他浑身干透。道不孤很快与上清真人走到了一处。
“这——”
“来人莫非是佛国须弥山,慈航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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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八角轮.盘印宛若莲花花瓣片片从灰衣僧人脚下绽开,一轮光焰在灰衣僧人的背后呈放射状展开。佛光在密布的黑云中开出一条光道,无论是暴雨还是惊雷都无法触碰那条光道。偶尔有不长眼的惊雷朝着光道劈去,立刻被光道弹开。
僧人双手结合十印,周身佛气浩荡。他虽无给人下马威的意思,其澎湃佛气依旧压得下头的人呼吸都困难了些。
道不孤眯细眼睛,口中大声寒暄道:“来人莫非是佛国须弥山,慈航尊者?”
于是灰衣僧人缓缓睁眼,眉心中间那一点佛印随之一亮。
“正是贫僧。”
慈航轻轻落地,脚下八角轮.盘印与背后光焰同时化为光粒消失。而那一条笼罩在他浑身上下的光道也迅速扩大,像个盖子一样撑在了天临山的山顶上。
“诸位施主,许久不见,慈航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各位施主见谅。”
慈航垂袖而行,步履从容。他说话不卑不亢,既没有占着辈分失礼于人,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出家人便自觉矮人一头。
“尊者言重了,尊者能来是我等荣幸。”道不孤面露困惑:“就是这‘不请’……请问尊者何出此言?我天道盟广发邀约,须弥山也应当是递了帖子过去的。”
“是这样么?贫僧与同门都未曾听说过有天道盟的帖子送入须弥山。”
慈航神情严肃,他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天道盟的帖子为何没有递到须弥山去。
“这——罢了。须弥山没有收到帖子定是我天道盟弟子的疏失。道不孤日后定会给尊者一个交待。”道不孤说着朝慈航拱了拱手:“今日烦请尊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