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风知意停下来对他冷哼,“我没有亲人,从我被扔掉的那一刻起,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就是斩断了所有的亲缘。只有我爷爷从垃圾桶里把我捡回去,我才有了他这个唯一的亲人,明白吗?”
对方神色愧疚地叹了叹气,“那是姑姑年轻时做的糊涂事,以前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呢!”
风知意嘲讽嗤笑,“是,你们不知道、你们无辜。但你们也不用十九年之后我都自己长大了,再来假惺惺地愧疚。我从来不屑去怪你们,只庆幸跟你们没有亲人缘分。”
对方神色僵了僵,随即有些讪讪地笑笑,“小表妹怨气还挺大。”
“不!”风知意一脸烦躁,“我只是觉得你们烦!你们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们的。我们老死不相往来,都当对方死了不存在可以吗?!”
对方似乎没料到风知意会这么煞情面,忍了忍不悦,“亲人明明好好的还在,怎么能当死了不存在呢?”
“你们前十九年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不是一直都做得挺好吗?”风知意立马反问他。
对方有些脸红地讪讪,“都说了,我们那是真不知道……”
“行了!”风知意不耐烦地打断他,“不管你们知不知道,反正我现在就是没兴趣,也不需要!”
说完,风知意转身继续走。
对方还不死心地追上来,“怎么不需要啊?!你爷爷现在……”
听到这话,风知意猛地顿住回头,“你威胁我?!”
对方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在下乡当知青,爷爷这边没法顾及。你若认回了楚家,咱们自然是一家亲了。你爷爷,我们当然得帮忙照顾好。”
所以,反而言之,她不认回楚家,他们就会别样地照顾她爷爷是吗?
风知意眸色冷了下来,“那你们楚家大可去试试!我爷爷他不是巨婴,需要你们照顾。若是没你们的关照他活不下来,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就是不知道你们楚家在我的关照下,有没有本事活下来!”
对方呆了呆,这话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车里,跟老首长坐在一块的一个看着像个寻常的老头,看着风知意这边赞赏鼓掌,“有骨气、有血性,是我们楚家的孩子!”
一旁的老首长不屑地嗤笑一声,“自作多情!”
对方不以为意地笑笑,“老刘啊!现在那孩子再生气、再排斥,那也是正常的。但怨恨是会消失的,血缘不会。人心是肉长的,血浓于水。”
老首长继续嗤笑,“还自以为是!”
对方毫不在意地哈哈笑笑,“先走了,我这一大把年纪,就不送上门去让那孩子指着鼻子骂了。要脸。”
说着,推开门下车,背着手,趁风知意过来之前,溜达溜达地走了。
风知意摆脱了那公子哥儿过来,狐疑地看了看已经走远的老头儿,坐进车里问老首长,“也有人来找您麻烦?”
看他们都上了车,老首长挥手让司机开车,“没有,是我一个老朋友。”
“哦。”既然是老首长自己的朋友,风知意自然不好多问。
倒是孟西洲这才找到机会说话,“怎么回事?楚家前两年不是还赶你出京市,生怕你跟他们攀上关系吗?怎么现在好像要认回你的样子?”
风知意压根儿就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谁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抽什么筋?”
老首长倒是知道一些,“他们年初的时候就找过你吧?”
“嗯。”风知意点头,今年年初的时候,她跟老首长来看爷爷,就被楚家堵过一次。不过那时她一个人溜得快,楚家都没说上两句话,她就离开了京市。
“你小时候那事,楚家可能还真的是不知道。”老首长凭着良心说,“老楚那个人我也大概了解,他行事还算端正磊落。况且,当初那事,确实是你的生父有错在先。”
老首长把自己知道的事实告诉她,“当初你生母跟杜家都已经定亲了,是你父亲使了手段才把你生母骗到手,还害得楚杜两家差点结仇。要不是自知有愧、要不是自身有错在先,就以你爷爷那个暴脾气,你生母敢这么抛弃你,他还不直接打上楚家去?”
孟西洲听得点头,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大概看得出来风老爷子大气通透,可暴脾气又护短。若真有人欺负她,他还真的会打上门去。
“听你爷爷说,你小时候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怕你养不活,想你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才把你藏得好好的,不让外界所知。而你那生父生母,更不愿意提起你这个存在,甚至都可能以为你早就不在了。所以楚家,还真的以为你一开始就夭折了。”
老首长公正公平地说,“而前两年赶你出京市那事,确实是你那个生母私下个人所为,楚家确实不知道。不过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家才知道了你的存在。这次派跟你长得挺像的小辈来,估计也是想打亲情牌吧。”
毕竟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天生就有能让人心软的能力。有人注重血亲的,天大的过错都能原谅包涵。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楚家要说有什么确切的过错也没有。
“哦。”风知意听得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孟西洲倒是觉得,“楚家想认回外孙女,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吧?”
老首长神色复杂地点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我这被看好的病、前年大水后的瘟疫,有心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更何况,楚家的能量那么大。”
“再加上,苏家去年去你们那里闹了一通,你们那还出来一个叫赵学兵的。”老首长对风知意微微抱歉,“我就算有心藏,也藏不住你。”
“没事儿,”风知意不以为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有什么,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人生啊,不就是这么折腾着过去的?”
老首长“哈哈”一笑,“说的是,还是你看得通透。不过你也无须太过忧心,老楚知道了这事,就不会让下面的小辈乱来。不然,以楚家某些人的作风,早就骚扰到梦庄大队去了。”
“哦。”怎么对她,风知意倒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能应付,就是,“那我爷爷……”
“放心。”老首长安抚她,“我会看着的。再说,你爷爷也不是小猫小狗,除了上面那几个,没人动得了。况且在这风浪尖口,楚家不敢乱使暗手段的。”
风知意这才微微放心下来,“那就麻烦您了!”
“都说了,让你别老跟我客气!”老首长嗔怪了她一眼,“你们若是嫌呆在京市烦,可以先回去。我在这边还有事,得过几天。”
孟西洲一听,忙道,“首长,知意的户籍是不是还在您那?我们领证需要呢!”
“瞧把你给急的!”老首长哈哈一笑,“是在我那,那你们转道去趟省城,我让人给你们调出来。不过你们定在什么日子?我看看我能不能抽空过去一趟。”
孟西洲看了风知意一眼,然后朝老首长微微摇头,“我们不办,就打算领个证。”
老首长听得神色有些不悦,对孟西洲皱眉,“那是不是太委屈小丫头了?”
“没事儿。”风知意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现在这种环境也办不了什么,再说爷爷在里面,想等他出来再说。”
孟西洲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就是打算等爷爷出来了、环境好些了,再像模像样地办一个。不然我们俩一个亲人都没有,办得再好看,人情上看着也寒酸。”
老首长听得点头,“那到时候别忘了我一个,我也要去!”
他去给两个小年轻撑撑场面。
孟西洲感激笑道,“那就先多谢首长了。”
老首长有些感慨地摆摆手,“你们两可是我看着好起来的,哪能少了我这一份。”
孟西洲笑,“那肯定少不了您的。”
不过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也没有立马就去省城,而是难得来一趟京市,在孟西洲的坚持下,准备去多买几套衣服。说是新娘子,哪能没有新衣新被褥的。
风知意没法,只好依着他。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刚打开四合院的门,就又被楚家人给堵住了。
风知意都快按捺不住暴躁想要揍人了,“我昨天说的话不够清楚?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来人还是昨天跟她长得有些像、自称是楚嘉志的小年轻,见状忙道,“不是的,这次是姑姑、也就是你亲妈,她想见见你。”
“她想见?”风知意忍不住嘲讽轻嗤,“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想见难道我就要去见不成?她也配?”
“你!”楚嘉志还没说话,倒是他身后一个漂亮水灵的小姑娘气愤地冲上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
说完,还委屈地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孩道,“哥!我才不要认这样的姐姐,太粗鄙太没教养……”
“杜馨!”对方轻喝她一声,拦住了她的话,随即赶紧上前来对风知意微微抱歉,“姐,我是杜晏,这是咱们妹妹杜馨……”
“别!”风知意忙打断他,“我这么粗鄙没教养的乡下泥腿子,怎敢高攀杜家高贵的千金公子,你们还是放过我吧!当我死了不存在好吗?”
对方三人:“……”
风知意说完,就跟孟西洲绕过他们往前走,却被他们不死心地追上来,那个杜晏陪着笑脸,“姐,妈确实是对不住你,但我跟妹妹总是无辜的吧?咱们仨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妈生的,你能不能……”
“你们无不无辜关我什么事?!”风知意停下来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认识你们可以吗?”
对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地看着风知意两人走远、走到拐角处消失,杜晏无奈道,“算了,没那么容易化解的,咱们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哥,那个人也太过分了!”杜馨有些不满地嫌弃,“有什么可骄傲的,态度那么坏。”
杜晏瞪她,“如果被那样抛弃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你难道还会笑脸相迎不成?”
杜馨噎了噎,如果是她,她估计要恨死了。但事情不落在她身上,她没法感同身受,撇撇嘴,“那也不能全怪咱妈呀,最开始还不是怪她爸!”
楚嘉志头疼地揉揉额头,“算了,还是让姑姑自己来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走远的风知意不知道他们在商量着啥,一出他们视线,孟西洲就忍不住问,“好像有点不正常。前两年不是还生怕别人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吗?恨不得赶你出京市吗?就算楚家想用你的医术,但她应该还会对你避之不及才是。”
毕竟那个女人,简直把她当成耻辱污点般的存在。
风知意嘲讽轻嗤,“那是因为,当初我们被逼走之前,我给她和楚家都送了点小礼物。他们眼下,应该是快撑不住了吧?不然那么家大势大的家族,这么低声下气地求着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做什么?还不是有所图。”
孟西洲听得微怔,“什么小礼物?”
“她不是自诩美丽高贵吗?不是最在意她的爱情和幸福吗?为此不惜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吗?”风知意只是想为原主讨个公道,“我就让所有人一看到她、一靠近她就恶心想吐,看她这样还怎么讨男人欢心、还怎么拥有爱情和幸福!”
若是原主妈只是单纯地跟原主爸离婚,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没有错。甚至,把原主好好地生出来弃养,风知意也不至于生气。
她错就错在没有人性,把还没有长好的原主给扔出来,造成了原主一生的悲剧。更过分的是,前两年她来京市,又没去招惹她,她还派人来驱赶她,把风知意给恶心到了。
真是,没见过这种亲妈!
孟西洲听得眼眸微转地想了一下,“跟贺梅的那种臭一样?”
风知意挑眉,“你怎么知道贺梅的事是我干的?”
孟西洲笑,“臭蛇蛋没有那么强的威力,能直接熏晕人。而且,在梦庄大队里,也只有你有这个本事。”
风知意笑笑,没有否认。
“你给楚家的小礼物也是这个吗?”那一大家子都臭烘烘的那还不是个大新闻?可他好像没听说。而且,孟西洲觉得,“刚刚那三人似乎并没有臭味。”
“没有。那恶臭只是我给她一个人独有的见面礼。至于楚家,”风知意微微眯眼,看着京市五月这艳阳天,“我只是让他们更加“爱恨分明”了些。”
孟西洲有些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把他们喜怒哀乐等所有的情绪以及欲望,都扩大了一倍。”风知意云淡风轻地说,“其实不明显的,他们自己都不会察觉。”
孟西洲立马就懂了,这种作用是无形的。看着微小,其实影响甚大,甚至深远。
就好比,一点点贪欲,原本也许能忍住不犯错,但扩大一倍之后,可能就忍不住犯错了。又好比看见美色,原本可能只是有一点点意动,但扩大一倍之后,那就可能忍不住出轨了。
而人的负面情绪和欲望,又岂止这一点点。
所以,从前年到现在,楚家是不是有不少其心不正的人已经犯错落马了?
孟西洲就趁这几天买东西的空闲时间,特意去打听了一圈,发现还真的是!
楚家这两三年,至少有十几个人被降职甚至革职,还有好几个娘家势力大的媳妇离婚。楚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强盛的枝叶少不了不少,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
突然发现他媳妇儿的手段可真是不得了,就这样毫无痕迹地弄败了一个那么强盛的家族,这么轻飘飘、这么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