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大队长以盗窃的罪名,把苏望舒和杜若兰扭送去了县城公安局。两人才吓得说出实话,说是想看看风知意的院子是怎么打造的,不是想偷东西、更不是想破坏公共财产。
但盗窃已成既定的事实,所以当天下午大队长是一个人从县城回来的。
而那两个人,想必是被关押了。
正当众人以为那两个幺蛾子要被关上一段时间时,却不料第二天下午,人家就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据说,大队长的脸,当即就黑了。
而且也真的如风知意预料那般,真的恼了火了。最看重生产的他,居然丢下正在收割稻子的大活儿,一连跑了好几天的县城。
风知意不知道大队长具体是怎么跟苏家杠上的,但应该是小胜。因为几天后,那两个人被迫哭唧唧地开始下地干活。
真是喜闻乐见。
可是她们俩下地割稻子的第一天,苏望舒镰刀割到了自己的脚,一点点皮肉伤居然闹腾着要去医院住院养伤。
而杜若兰则是一束稻子,她翘着兰花指、分一小根一小根地慢慢割。别人一刀一下割完的一束稻子,她能割上一整天,看得大队长几乎想一巴掌拍死她!
后来大队长没办法,说她们不是钱多么?那就让她们拿钱赔工分、赔拖累整个大队耽误活儿的损失。一工分一毛钱,每天有理有据地算出数百上千工分的损失,要她们每天赔几十上百块钱。顿时就把两人给治得妥妥帖帖的,再也不敢作妖了。
广大群众这热闹看得,乐得不行。
连智脑都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嗯。”风知意也挽唇,“可不就是。”
说着,割下手中最后一束稻子。
随着她们俩这一通闹腾,早稻都已经收割到尾声。她和孟西洲负责的这一片,今天最后一次全部收割完。
明天就会有人负责把稻子运回去,紧接着另有人立马耕地,后天就有人来负责插秧了。
因为收割早晚和种植晚稻,是紧随相邻的。所以这会,晚稻都已经种下去了一大半。
摆放好最后一束稻子,风知意直起身,看到不远处孟西洲也三下五除二地把最后一小片稻子给割完。
孟西洲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就边抹汗边朝风知意走去,指指山脚下的小溪,“你先回去,我去溪里摸两条鱼回去。”
最近一直忙,他也没空去县城里蹲新鲜猪肉。他们俩的饭桌上,已经大半个月没见新鲜荤腥了。
腊肉腊肠什么的倒是有,可他发现她不爱吃腌制品,什么都喜欢吃新鲜的。再加上她现在有些苦夏,胃口好像不是很好,每次都吃得很少。
他就琢磨着逮着空隙去山上弄点野物,可是去年大水把人都逼到了山上,这一两年刚冒出头的野物又被吓回深山里去了。
倒是被饥荒时期几乎吃绝迹的水产,被大水带来了不少,溪里河里的鱼虾又多了起来。
“行。”风知意接过他手中的镰刀,走向田埂边的自行车,“别太晚回来。”
“好。”孟西洲目送她骑着车子走远,才转身走向山脚下的溪边。
风知意骑车在回村的半路上,老远看到方小芳朝她招手,便在靠近的时候减速停下,“怎么了?”
“这不看到你了吗?图个轻省。”方小芳笑嘻嘻地坐上后座,“载我一程。”
风知意倒没什么异议地重新踏起车。
“哎!”方小芳舒服地吹着风,扯起话题闲聊,“你最近是不是去山脚下割稻子了?”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
“难怪大队里的人都在传你跟地主崽子的闲话呢!”方小芳自认为是好心提醒,“你还是注意一点,别离他太近,以免大队里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风知意“嘎吱”一声刹车停下,扭头蹙眉有些不悦,“他有名字,你们能不能放尊重点?”
整天“地主崽子”、“地主崽子”的叫,虽然她不觉得这身份有什么不妥,但从别人口中叫出来的意味就带着种鄙视和轻蔑。
车一停下,方小芳被迫站起来,有些懵逼不解,“怎么了这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风知意压了压心里骤然而起的情绪,神色有些冷淡,“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大队里有些人实在可笑,总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这山沟沟里在地里刨食的,有什么可看不起别人的?”
方小芳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风知意为何突然就冷了脸,“可是、可是他成分不好啊!”
“成分不好犯法了么?”风知意突然发觉跟土着掰扯这个问题的自己有点傻,遂又兴致缺缺地摆摆手,“算了,走吧。”
“哦。”方小芳愣愣地重新坐上后座,在风知意重新踏起车时,少女敏感的心思让她突然就怀疑,“你、你该不会是,真的在和地……不是,在和……和他处对象吧?”
风知意听方小芳半天说不出孟西洲的名字,心下哂然,“你们是不是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方小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从小,大人就让我们不要靠近他,也没说过他叫什么。后来他经常被人拉到台上搞思想教育,我们怕被牵连,更很少提起他了。”
风知意默了默,“那你们大人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你们靠近他?”
“因为成分不好啊。”方小芳理所当然地道,“成分不好的话,会老被批、老被教育,还会牵连身边的人。不过这一两年好多了,前几年刚开始搞这个的时候,闹得可凶了,大家都不敢说话。”
风知意无言默然。
方小芳看她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该不会,真的在跟他处对象吧?”
“大队里的闲话是怎么传的?”风知意对传出闲话倒没什么意外,因为之前她和孟西洲在相邻稻田里一块干活,来运送稻子的人看他们俩在一块,总会侧目几次。
虽然相邻干活没什么,但风知意是特意从分好的好地方主动调过去的,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心大,对谁都一样看待,也不注意点。”方小芳美化一些不好听的,但有些事情还是提醒她,“倒是有些嘴碎的婆子,说你这是年龄大了,心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就不挑了。”
风知意听得轻笑出声,“话说,那些人的精神粮食,是不是就是扯东家长短、道西家是非?他们的趣味这么低级么?”
方小芳听得有些讪讪,毕竟她也干过这种事,“也是、也是闲着慌吧。”
说着,忙不自在地岔开话题,“对了,我要结婚了。”
“啊?”风知意微诧,“跟谁啊?”
一向爽朗的方小芳也有了些少女的娇羞,“就大队里的赵家,他们家的老四,当兵的那个。”
赵四?风知意一愣,那不就是男主吗?这是女主不再干涉,所有人的命运在渐渐回到正轨了吗?
可是男主赵学兵那个人……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看不顺的人,指不定方小芳自己看得非常顺眼呢!
“什么时候结婚?”风知意沉吟了一下,好像本土风俗都走相看那一道,“你们相看过了吗?”
“年初时相看过,他结婚报告都打了,日子看在下个月初六。”方小芳语气里有些掩藏不住的雀跃和娇羞,“到时候可能会摆一两桌,你来玩啊!”
下个月初六,那就是没几天了,因为现在都已经月底了。
听她语气,想必是对男主赵学兵非常满意的。虽然她看赵学兵有些不顺眼,但她跟方小芳的交情还不错,风知意只好应下,“好。”
说话间,车子骑进村,迎面就看到彭丫丫等在村口,看到她眼睛一亮,飞快地扑过来。
幸得风知意眼疾手快,把车子及时转弯停下,才没有撞得人仰车翻。
停好车,风知意扭头有些微怒地轻喝,“你做什么?也不看着点,不怕被撞上吗?”
彭丫丫却顾不上,急得都快哭地扑上来,“素素姐,求求你帮帮我们吧!奶奶要把房子卖掉赔钱。可房子卖掉了,我们住哪啊?”
“嗯?”风知意一愣,“卖房子?赔钱?赔什么钱?”
彭丫丫眼睛里含着泪,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还不是苏知青和杜知青,她们俩现在搬出去了,要我奶奶退回她们以前给的伙食费。”
差一点摔一跤的方小芳站稳拍拍裤腿,“那你们退给她们就是了。”
“可是……”彭丫丫咬咬唇,有些难堪和心虚,“钱丢了,我们赔不出来。”
“这、这有点难办了。”方小芳也愁了,“你们需要退她们多少钱?”
彭丫丫说了个让自己快窒息的数字,“两百。”
方小芳震惊地倒吸口气,“她们居然交了那么多伙食费吗?!”
彭丫丫丧气地点点头,“她们交了一年的,还有租房的钱。”
方小芳也被这数额给吓到了,“这可怎么赔得出来哦!你家那房子也不值当两百块吧?”
“差不多的。”她家房子是大队里屈手可指的青砖瓦房,大水都冲不垮。最重要的是,那是她爹牺牲为她和奶奶赚来的。为此,彭丫丫才舍不得卖掉,“赵四哥说,他愿意出两百块再添点买下我家房子。”
“赵四?”方小芳一愣,那不是她要结婚的对象吗?“他买你家房子做什么?”
彭丫丫最近被赔钱的事,愁得似乎没有关注赵四要结婚的事,所以好像不知道方小芳是赵学兵要结婚的对象,“他说他要结婚,家里住不下,买来做新房。”
方小芳顿时有些尴尬不自在了,“哎,这个、这个我没听说欸。”
彭丫丫似乎也没注意,几乎哭着恳求地看向风知意,“素素姐,求你帮帮我们吧!那房子是我爹在部队里辛辛苦苦赚出来的,是我奶奶的命根子,是我们唯一一点念想,真的不能丢了!我知道我和奶奶对不住你,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帮我们的了!我求求你!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求你帮帮我和奶奶吧!”
说着,彭丫丫几乎要跪下来磕头。
风知意赶忙拦住她,微微蹙眉,“你想我怎么帮你们?”
“你能不能、能不能……”彭丫丫羞愧得都快没脸了,但还是咬牙说出,“借我们两百块?”
说完赶紧急急地承诺,“以后我会十倍还你!不,百倍!万倍也可以!”
听她“豪言壮语”,风知意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淡淡地道,“别乱开空头支票,搞得我像放高利贷似的。”
但风知意还是决定去看看,“你奶奶在哪?房子卖了么?”
说到底,彭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她们自己言行不正遭受到的反噬,但到底也有她的一份因果在。
如果不是因为她,苏望舒和杜若兰也许不会这么恶劣针对根本不认识的彭家。
“还没!”见风知意愿意帮忙,彭丫丫忙抹干眼泪急道,“这会在家里跟赵四哥正在谈呢!”
“那就看看吧。”风知意重新跨上车,回头对方小芳道,“你是不是先回去避避嫌比较好?”
不然她掺在其中多尴尬。
方小芳也觉得,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忙不自在地赶紧走了。
风知意则载上彭丫丫往彭家赶去。
第85章 大火
赶到彭家时,估计是怕来不及,车子还没停稳,彭丫丫就着急地跳下来往里面冲,“素素姐,我先去和奶奶说。”
风知意不置可否,她来看看,只是看看情况斟酌处理,了却自己的那份因果。不然,在村口的时候,她就直接给彭丫丫两百块了。
把车停到一旁,刚踏进院子,就看到彭丫丫冲进堂屋,对坐在八仙桌旁的赵学兵点头抱歉了一下,然后拉着彭大娘去一旁低声说了什么。
顿时,彭大娘有些讶异地看过来,随即跟彭丫丫说了句什么,然后神色复杂地走过来,“对不住,丫丫不懂事,去吵着你了。”
自从她从彭大娘家搬出来,偶尔再碰到彭大娘,彭大娘都是神色不自然地当做没看到她的。可现在,彭大娘神色温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让风知意看着有些怪异,“没事,你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