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风知意忙收起自己一刹那间的怔愣,“那晚上我去找你。”
孟西洲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继续带路,“你今天上山来想弄什么?”
“听说这个时候的冬笋正鲜嫩。”风知意真觉得这个大山就像个宝藏,一年四季都能寻摸出吃的。
“嗯,应该还有野山药。”孟西洲觉得她对山中野物的了解,倒是一点都不像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小姑娘。想起什么建议,“对了,我昨天在山上遇到了一窝小兔子,想要吗?可以抱回去养。”
“要!”风知意眼睛微亮,“你在哪发现的?我来山上晃悠这么多回,也没看到过什么山鸡野兔。”
她倒是在深山里遇到过几次大型野兽,比如野猪老虎什么的。这些东西她也不好逮回去,所以她一直没能弄到过猎物。
“在那边。”孟西洲往远一些的西面那座大山指了指,“这边山附近有十几个村落,饥荒那些年,山上的树都给撸秃皮了,野物不是被抓光就是全部跑到深山里面去了。就是现在,人还时不时地靠山吃饭,野物都不敢从深山野林里跑出来,你自然看不见。倒是那边的山脚下附近没有村落,上那边山上的人也稀少,这一两年,那里的野物才渐渐有了踪迹。”
说完问她,“要过去看看吗?那边的冬笋应该更多更好。这边刚长出来就已经有人开始挖了,不好找。”
“走走走。”风知意赶紧催他,这边的山她已经逛遍了,那边的山倒还没去过。
孟西洲带着她去西山转悠了大半天,不仅挖了大半篓的冬笋、蘑菇和野山药,还幸运地逮住了两只山鸡。一只两人中午烤着吃了,一只让风知意带回去晚上加菜。
最后,去兔子窝,从八只小兔子里抱了两只,才一前一后地下了山、回了村。
只是,刚踏进彭家院子里,彭大娘就一脸肃穆地拉她去一旁小声问她,“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跟许家那二孙媳妇起争执了?”
风知意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个、许家二孙媳妇是谁?”
彭大娘想着她对村里的人际不清楚,就详细解释,“就是许国昌他媳妇,何家嫁过去的那大丫头何美丽。今年五一结婚的,就诓你手表不还的那个。”
“啊,她啊!”风知意想起早上她就看了对方一眼,算不上争执,“没啊,咋了?”
难怪她刚刚进村的时候,有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明显有事。
听说不关她的事,彭大娘眉宇一松,“她早上开完会突然闹肚子疼,回去歇了会也不见好,后来还见红了,给匆匆送去县城医院,到现在还没回来,问题怕是不小。”
如果是小问题,根本不会送医院,更不会眼下都要夜了还不见回来,毕竟住院费钱啊!上医院甚至住院,对农村家庭来说,那都是非常“高档奢侈”的消费。
“而我听到有嘴碎的议论,说是被你气的。”彭大娘其实是觉得不太可能,这陈知青脾气很好,就算跟人有矛盾,也只会按照章程和道理来解决,不会大小声呛人,更别说骂人气人了。
风知意微怔,不是吧?她就看了对方一眼,就能把对方给气得见红?这怕不是对方本来就有毛病想赖在她身上?
想了想,觉得有个知情人比较好,风知意就跟彭大娘说了一下早上的具体情况,“早上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一大帮人在议论我,我就看了她们一眼,许家那个二孙媳妇当时就在其中。我当时也没跟她们争论,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走了,这不至于把她气得见红住院吧?”
那何美丽豆腐做的啊?不能瞅咋滴?就算是豆腐做的,看一眼也不会坏啊,这也能碰瓷她不成?
彭大娘听得拧了拧眉,“就许家那副德行,若是没事还好,若有事的话,怕是会找上你的麻烦。”
“没事,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那些耍泼赖皮的。”风知意不以为意,她又不理亏。就算对方真的赖上门,这莫须有的事还真能安在她头上不成?还有没有一点道理了?道理难道是耍泼赖皮来的不成?
风知意把这事丢开,把竹篓解下来,“大娘,我寻摸到了一点好东西。”
说着,把篓盖子打开给她看。
彭大娘看到山鸡和野兔,眸光惊喜地一亮,“哟!这哪逮的?好多年不得见了。”
“去西山那边。”风知意把野鸡捉出来提给她,“晚上加菜,兔子就留着养养,说不定能养出一窝小兔子。”
“行!”彭大娘欣喜地接过,“那我回头多弄点鲜嫩的菜叶子,这兔子养好了,兔毛剪剪还能换钱。至于这山鸡……”
低头看了看,有些舍不得,“也再养养吧。今晚的菜我已经做好了,改天我弄些好料来再做。”
“也行。”风知意无所谓,她中午已经吃过了,带回来主要是想给彭大娘和丫丫尝尝的。
彭大娘美滋滋地抱着山鸡去鸡圈,“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洗手吃饭吧。丫丫也不知去哪野了,我去喊她来。”
“好。”风知意把竹篓拎进了厨房。
幸得冬天大家睡得都早,晚饭后没多久,整个村子里就静谧一片。
风知意准备好一大篓子东西,从窗口跳出来,溜到了孟西洲的住处——一个非常低矮的泥土茅草屋。
第39章 治腿
孟西洲的屋子坐落在村子边缘,临近牛棚。虽然从外面看比牛棚好不了多少,但里面却意外地干净整洁。
孟西洲难得有些窘迫,端了个明显新做好的木桩子放她面前,“没有凳子,你坐这个吧。”
风知意环顾了一圈,见这个不足二十平的屋子里,就一张用乱石砌起来的土炕。别说桌子凳子,连个撂手的柜子都没有,仅有的几件衣服整齐地叠在床尾。
“你这屋子里怎么什么都没有?”风知意实在忍不住问,“不是每年都分山砍树吗?你自己会木匠活儿,怎么不给自己打几个柜子桌子?”
前段时间,这小子可是手脚利落地给她按照她给的图纸打造了好几个组合柜呢!手艺不差,而且在山上寻摸东西的能力也不错,怎么混得这般贫困潦倒?
孟西洲垂下眼眸,“没用的,只要我弄了点像样的东西,那些人就会找各种借口进来拿走。”
风知意听得一怔,微微蹙了蹙眉,“这打着政策的幌子光明正大地打劫,难道就没人管吗?没人主持公道吗?”
“没有。”孟西洲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无法忽略的委屈,“大队里不会有人管我的事。”
也许是被智脑耳提面命的原因,风知意终于从他这无比自然的神态语言中看出点装可怜的意味。可不知为什么,她没觉得反感或者生气,反而觉得可爱甚至心生怜惜,“大队长也不管吗?”
孟西洲轻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没人管,”风知意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处在孟西洲的位置上会怎么样,“那就反击回去!反正没人管,自然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孟西洲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她,深眸里沁出点点笑意,“我一旦反击,就有很多人来管我了。我成分本来就不好,再犯一点错,哪怕是一分的错,也会被扩大成一百分。”
风知意瞬间无语了,不过这也能理解。这就跟后世身为罪犯的儿子一样,一旦犯了点错,就会有无数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看吧,果然是坏胚子的种。
因为他的出身,在这个年代里,是原罪。
“那粮食呢?”风知意见这个屋子一目了然、家徒四壁,没有看到一点粮食的痕迹。可她记得他工分可不低,那粮食应该能分到不少才是,“不会粮食也抢吧?”
“这个倒不会。”孟西洲解释,“前些年会打着别的借口顺手牵羊地摸走粮食,但最近几年知道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好东西,他们找不到借口、也不敢来光明正大地抢粮食。”
“那就还好。”风知意没再就着这话题说什么,把带来的篓子递给他,“治腿后的前一两天,你可能会痛得站起不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些吃食。”
孟西洲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没有拒绝地接过,转身去把炕的一头给掀起来一点。那下面居然藏有个大木箱子,打开里面有左右两格,一边放着食物、一边放着衣物和日用品。
风知意往里一看,顿时乐了,“你把好东西都藏在这呢?”
她给他在夏天买的衣服,还有一些吃食都放在里面。
“嗯。”孟西洲像是藏宝贝似的把篓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再一一藏到木箱子里去。
篓子里的东西有麦乳精、水果罐头、奶粉奶糖以及各种肉干果干饼干,甚至还有收音机——拿到这里的时候孟西洲手下一顿,讶异看她,“怎么把这个也给我?”
“这个是老首长给我的,我自己已经有一个了,用不着。”风知意随口说道,实则是智脑会自动接收这个世界音频消息,她实在用不着这个古董,“这个就留着你休养无聊时,打发时间用吧。”
孟西洲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崭新的收音机,然后珍之重之地放在了枕头边。
“对了,还有这个。”风知意把身上穿着都快拖地的厚厚军大衣脱下来放床上,“这个太大太沉了,我穿不了,给你用吧。反正我衣服多,不会冷。”
这个估计是老首长怕她冷,寄过来给她晚上压被子用的。
孟西洲看了眼床上那同样崭新的军大衣,眼里的星光闪亮得像是压抑欢悦跳动的欢喜,蹲着的他仰头看她,就像看自己头顶的日月星辰,“你怎么什么都给我?”
“没有啊!”风知意不以为然,实话实说,“这些都是我用不着的。”
用不着的东西放在她那也是慢慢放旧放坏地浪费掉,给正需要的人不正好吗?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些都是好东西她怎么可能用不着?不缺倒是可能的,所以她这些心意他全盘收下。
这样,孟西洲垂眼,掩下眉眼里的愉悦和谋算,才能牵扯越来越深不是?才能越来越没法两清了不是?
待孟西洲把东西全部整理好,风知意再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瓶药丸,“这个呢,等我给你治疗之后,你一天吃一粒,有助于你骨骼恢复。”
这是她最近特意去空间给他特制的补药,以免他恢复期间,营养跟不上。
“嗯。”孟西洲接过,把药瓶藏在枕头底下,回头看见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金针,“这金针你哪来的?”
上次不是见她还用针叶针灸吗?
“上次去省城老首长送的。”风知意背过身去,把金针一一消毒,“好了,现在你去躺下吧。把裤腿卷起来,盖上被子,露出需要治疗的那条腿就行了。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
孟西洲看她背过身去的样子,抿唇眸色柔软地笑了笑。
依言躺上床之后,把盖在被子上的、那件刚从她身上脱下来的军大衣扯到鼻下深深地闻了闻,直到满鼻满腔里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孟西洲才满足地开口,“好了。”
风知意这才转身拿着金针上前,捏了捏他那已经长畸形的腿骨,抬眼看他,“下针之后,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孟西洲在她手触碰到他腿的时候就脸色微红,只不过屋里油灯太暗看不出来,忍着脸耳烧起来的燥热,眉目柔软地看着她,微微点头。
风知意这才在他腿上寻摸着下针。
其实针灸之术她倒是也会,但这次治疗还是主要靠异能,下针不过是借着金针穴位导入异能给他掰正腿骨罢了。
本来她想直接打碎骨腿重塑,那样见效快,几乎一个晚上就能搞定。但那样太痛苦,怕他普通人之躯承受不了,就还是决定用异能给他慢慢引导腿骨渐渐长正。
虽然这个也痛,但比起碎骨之痛轻太多,就是疗程会久一些、麻烦一些,但也正好比较像正常的针灸治疗。
风知意下完针,抬头看见他已经痛得满头是汗、唇色苍白,却还眉目柔软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着,眼睛里亮得像群星闪烁。
风知意借着按摩他的腿骨把异能输进入给他持续治疗,微笑问他,“你不疼啊?”
骨头强行掰正应该很疼的,哪怕很细微的、慢慢地、一点点地掰正。
孟西洲声音有些虚弱地笑笑,“还好。”
“能撑住就好。”风知意放心下来,“这样的治疗要持续至少一个月,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过来。”
孟西洲微怔,随即想想也是,他这样已经完全长歪的腿骨怎么可能一下子能治疗好。可是,“那你每天这么晚来会不会太不安全了?”
“我有什么不安全的。”风知意想到什么得意地笑笑,“你忘了招惹我的赵学兵是什么下场吗?”
孟西洲想起她那天一脚把人踹飞的场景,不由也笑,“那是别人猝不及防。你到底是女孩子,晚上老出门被人发现名声也不好听。”
“放心吧,我不会被人发现的。”风知意不厌其烦地重述这一点,“绝对绝对不会,我保证!”
孟西洲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但想想她能一脚把人踹飞十几米远;想想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从容淡定的气度;想想她被送去省城,也能混得如鱼得水般自在,就姑且信她,“那以后天气也会越来越冷的。”
“这个啊!”风知意确实怕冷,尤其是这个身体,可能是大病初愈,畏寒得紧,“那我穿厚一点呗!反正就一个月,你也争气点,快点好起来。”
孟西洲自然没有不点头的,想起什么指指放在墙角的大麻袋,“一会你把那个拎走,放你屋里用。”
风知意往那边看了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什么呀?”
“一会你看看就知道了。”孟西洲卖了个关子。
待治疗结束收了金针之后,风知意好奇地打开,发现居然是古典精致的红泥小火炉,不由地想起不知从哪看来的诗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孟西洲看她出口成章,不由地问,“白天为什么拒绝竞选老师?那活儿比下地轻松多了,而且工分也高。”
“那还能是为什么,”风知意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学历不够,竞选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