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乱世而王者,多二世而亡,乃为后朝铺路也。”
“但是烟雨朝定会不一样,因为有你,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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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王辞位而去,你说何人继任新王?”
“依湘儿之见,何不趁机化了临海的王权,分为城,化而治之?”
“可是我们终究有两个儿子,定和礼,终有一人为君,一人为臣,不能太委屈了其中一人。”
“······那就让定去临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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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后,你怎么来了?可是来考察苒公主的课业?”
“苒儿在丞相这里,自然是学的安邦定国的才能,本后不担心。”
“那圣后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放不下之事。”
“朝堂上,公子定与宗亲近,公子礼与西境近,圣后更是与圣上半掌天下,是你们把孩子都教得太好了,是我,我也不舍。”
“哈哈哈,老丞相还是如此风趣,孩子们长大了,各自成家,各有党朋,很多事,不是当娘的能掌控的了。”
“圣后为何事忧心?”
“定儿的妻子有前朝虚浮之气,太过宠幸儿子,不是长久之计。”
“圣后还要为立圣子之事,与圣上争论吗?”
“不争了,自从生下苒儿,身子一直不好,烟雨宗亲和他既然担心外戚势力,我想,凉氏也是时候退了,等苒儿长大,都随着她去西境吧。”
“······圣后伤了心?”
“老了,很多事,或许看不明白了。”
“圣后在老臣心里,永远是最明白的。”
“老丞相,有一事,须得你出山帮我一把,方能少些阻力。”
“何事?”
“我要把西境给苒儿,既然公子礼封了临海王,退守一方,我的苒儿,就封为西境王吧,保凉家,也保我的苒儿,更是要护烟雨一份安定。”
“圣后这是······”
“丞相知我的。”
“是,老臣知,三月后的恩科,老臣必让公主拔得头筹。”
“丞相,你说,后世会如何看我们?”
老丞相早已须发皆白,听得此言,笑了几声。
凉湘儿此时也是青丝伴白发,不复当年。
“是了,是年轻人们的天下了,你我,尽我们所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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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的日落,是圣后每日都会去看的。
有时候有春城侯夫人陪着,有时候也是一个人。
圣后抚完一曲,又看了会日落。
春城侯夫人前来收拾,怕夜幕落了生露,圣后着凉。
“雁儿,你堂堂侯府夫人,这些,让小丫头去做吧。”
“还是我做吧,你习惯,我也安心。”
“为了我,侯府都撇下了,舍得?”
“他去了,侯府也就空了。”
“不是还有儿孙吗?”
“圣后,不是也有儿孙吗?圣后的儿孙不比雁儿的儿孙有福?圣后也舍了。”
“雁儿,我是·····该舍了。”
“······雁儿知道,夜幕落了,咱们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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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的行宫,就算圣后再说简单些,也是造成了圣室该有的样子。雁儿姑姑陪着下人服侍好了圣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圣后依旧先是去书房待了一会,随后才自己提了灯,往一旁的寝殿走去。推开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松软舒适的床上酣睡着一人。
圣后愣了半晌,而后叹了一口气,能瞒了自己和雁儿的,能进入自己寝殿的,能如此霸占自己床的,这一生一世,除了这一人,还能有谁?圣后将灯给了殿外守夜的宫女。轻手轻脚关了门,走了过去。
曾几何时,这人,走过长长的寂静的秘道,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睡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俊朗公子,与眼前白发丛生的老圣上离得好远,仿若前世的画面。
中间隔着这许多年的相伴,隔着朝堂,隔着孩子,却从未隔着心。
他知道你为什么走。
你知道他为何来。
“圣上?醒着吗?“
本已熟睡之人,听得那声呼唤,竟醒了来,只是眉眼里都是疲惫。
“湘儿,我竟然睡着了?本想等你的。”
“可是舟车劳顿?”
“走得急,这身子骨,不比以前了。”
“公子定已经是新帝了?”
“大典的时候,你不在,他还是有些落寞的。”
“算是我这当娘的,欠他的吧。”
“湘儿,不必如此,你是三个孩子的娘,更是烟雨朝的国母,你为天下做的,天下人都知道,我也知道,这些,都不说了,从此,只有你我。”
圣后闻言,笑了,上了床,圣帝早已揭开被子,将人揽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撒娇似的枕在了圣后的手臂上,圣后没忍住笑,圣上往往觉得自己受委屈时,就是这么讨着她的忍让,“若不是圣上累了,湘儿还有好多事情要告诉圣上了。”
“你说着,我听着。”
“前些日苒儿送来了两条狗,说是南鄱国进贡的,可聪明着了,我和雁儿训练了好些时日,会了好些。可是偏偏那只猫儿吃醋,总是找那两只狗打架,狗儿看猫儿小,每每让着,让我想到了定儿礼儿和苒儿小时候,苒儿可不是那只猫吗?”
“堂堂圣后,居然把公子和公主比作小猫小狗。”
“圣上明日看看,定然也会喜欢。”
“好,还有什么?”
“行宫如今的藏书,可比圣宫还多了,你送来的那些,早已经装满了整个书房了,我们又把隔壁的殿扩了进来,圣上不是喜欢看书吗?明日去看,定会喜欢。”
“花园我是没有精力打理了,交给花匠了,不过和雁儿开辟了些菜园,种的都是圣上喜欢吃的。”
老圣上本已困极,听得这些话,眼角却有湿意,放过了她的手,支起身子来,手臂压枕上,手枕着头,看着圣后,如同看到了当年山庄那场雨里,赤着脚,伴着雨的清凉和花草的芬芳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少女。
“我的圣后,知道我会来。”
圣后伸出手,替他擦去了眼角的湿意,“知道。”
看着他渐渐异样的神色,早已青丝伴白发的圣后难得羞涩,“圣上······你······”
“老夫聊发少年狂······”
圣后任由他嘻闹,笑了起来,“不闹了,不闹了,老大不小了,何况圣上一路劳顿,哪还有这些精力?”
圣上闻言,果然觉得劳累,但到底是没撒手,将人卷在怀里,相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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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朝如今已历三世。
第一朝圣太祖烟雨至,善征善政。
第二朝圣祖烟雨定,善守善衡。
第三朝为当今圣上烟雨既,虽有权谋,但掌权以后,渐渐露出好战喜功的不好来。圣帝烟雨既的大圣妃有子烟雨化,为圣子,小圣后有公子烟雨虢,圣后陈氏并无所出,其余不过是美人所出,不详述。
临海王烟雨礼之后是郡王烟雨玟袭了临海王的爵位,娶的是西北守军大将宁守将军的女儿宁伊人,有女烟雨希音,因烟雨礼善音律,烟雨希音出生时,年迈的烟雨礼刚好写出了旷世琴曲《希音律》,因此高兴,和刚好在的圣长公主烟雨苒给这个嫡孙女取了希音二字。
烟雨玟在临海颇有声名,加上圣上仗着国库丰盈,屡次征战大彦国,掀起了一些民怨。民间更有人说起当年为了立储一事,圣太祖和先圣太后险些不和的旧事。因此临海一脉,渐渐地成了圣都的眼中钉。
至于西境,西境王和军帅圣长公主烟雨苒虽已高龄,但仍旧掌着西境的军权和政权,甚至在烟雨宗亲中都有很大的份量。这些年要不是有圣长公主稳着,只怕当今圣上更肆无忌惮,要说如今圣上怕的,除了临海,自然还有西境这圣长公主。
但是圣长公主从未婚配,并无后人可袭爵。所以当今圣上只是忌惮,倒并无铲除压制之意,一是不敢,二是不必。但是临海不一样,临海一样是烟雨圣室之后,而且当年先圣太后因为立圣子一事与圣太祖失和,更是成了烟雨既乃至先圣烟雨定心中的一根刺。
烟雨既记得,因为先圣太后不喜欢母圣,所以连父圣也渐渐不再搭理,更不用说自己。有一年烟雨既陪着父圣母圣去依山行宫,先圣太后看着自己的眼神,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失望的眼神。先圣太后也用这种眼神看着母圣。
后来再去,先圣太后连这个失望的眼神也不再给他和母圣。后来,就索性不再见。
最后一次见着先圣太后,是他趴在墙角,听得父圣和先圣太后的对话。
“母圣就这么不想见到儿臣吗?”是父圣乞求的声音。
“定儿,圣室和平常百姓不一样,平常一户百姓,儿孙不好者,只是一户的事,可是圣室如何养儿孙,影响的却是整个天下,我打小将你带在身边,你自当知晓。”
“惠嘉是有些宠爱既儿,不过有儿臣在,母圣放心。”
“你靠的是烟雨宗亲和惠嘉的外戚之力,母圣可以废了你,但是一来不愿害得你兄弟反目,二来你有才能守得住这天下,你父圣与我,这才退而守拙,只是惠嘉那里,我怕你做不了主。“
“儿臣也只是想效仿母圣,福泽天下,母圣还是怪我得了圣帝之位?”
“我知你可以,只是你也要能压制得住宗亲和外戚,也要让你的既儿,压得住。”
“母圣······”
“定儿,你走吧,你,你弟弟,你妹妹,于你父圣和我,都是一样的。你是我教养的,从小就带在身边,母圣怎么会不爱你,你在,我放心。也希望你,让母圣放心。我们在圣室,要记得,为天下百姓谋福泽,不可逆时势而行不义之事。”
“是,母圣。”
“去吧。”
待父圣走后,烟雨既看到了圣太祖走了出来。
“你其实,还是不放心。”
先圣太后叹了一口气,“尽力吧,礼儿不愿争,但定儿之妻······”
“好了,不想了,苒儿在西境,不是你的最后一步棋吗?”
“是啊,有礼儿,有苒儿,再乱,也不会天下大乱,至于往后······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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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既每每想到,总是不甘,可是他忘了,烟雨朝之所以与大彦国结怨,最初不就是当年父圣重病时,自己初监国,母圣和外戚摄政,那年大彦国进贡的宝物,母圣不喜欢,竟然命守将威逼边境,给大彦国施压,最后逼得大彦国将镇国之宝送了来才罢休,这才导致了烟雨朝与大彦国的结怨。
后来到了父圣驾崩,自己登帝,大彦国更是趁机进犯烟雨朝边境。更大放厥词侮辱太后,烟雨既血气方刚,又要立威,三次征战,怎奈大彦国新君继位,颇有手段,又有荒野狼族在后面撑腰,竟都无功而返。所以大彦国便成了烟雨既的心病。如今刚刚休整过来,本欲再次征战,但是禁不起朝臣的劝解。暂时把这份心思压了下来。这才关注内政,却发现临海那边烟雨玟的名声竟然渐渐地盖过了自己。
便开始着手安内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