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法虽然残暴,但也不至于不教而诛。这两个月来胥吏多次来村里宣讲秦法,并且允许村民询问,因此女子才敢这么对胥吏说话。
“哼,怎么了?我且问你,我是不是多次向你们宣讲过,城里是不许乱丢东西的!?”
胥吏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男人在卖鸡子的时候胡乱丢东西被我们抓到,因此被处以黥刑!”
说着,胥吏还转头看向其他村民,大声喊道:
“看见了吗?违反秦法就是这么个下场!以后你们可还敢再胡乱丢东西了!?”
“不……不敢……”
村民们稀稀拉拉地回应道,气势显得不是很足。
这也正常,毕竟受罚的是自己的同村同族邻居,而且被罚的理由还是那么地操蛋,人们气势能足得起来那才怪呢!
“不……不可能!”
地上的女子闻言,当即大声呼喊道:
“我男人今日出门只带了一篮子的鸡子,鸡子他不可能扔,篮子也还完好无损地在这里,我实在是想不通,他到底能丢什么!”
“丢什么?喏,他丢的就是这个!”
胥吏闻言,冷笑着将怀中的一根稻草丢到了女子面前。
“这是!?”
在认清了稻草的形状之后,女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惊早上出门时候叼在嘴里的稻草!?”
“你认得便好,也省的有人说我们胡乱执法、”
胥吏冷笑道:
“一根在嘴里叼过的稻草,想想都觉得恶心。他却胡乱吐在地上,这让其他人看到如何接受得了?”
“就……就因为这个,你们就把他的脸给刺字了!?”
女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只是一根草啊!风一吹就没了!”
“哼,别看着只是一根草,但若是丢的人多了,又当如何?”
胥吏冷哼一声道:
“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般想,那这城里岂不是遍地稻草了?行了,我也不多与你废话了,城中还有其他人要行刑,没工夫理你!”
说着,几名胥吏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群敢怒不敢言的村民。
“太过分了!不就是一根
。稻草吗?竟然就把人弄成这样!”
等胥吏们走远之后,一名年长的村民一脸不忿道: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干的,也没见城里就变得如何脏乱了啊!我看这群秦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玩死咱们!”
“哎……说这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将惊扶回他的房子里去吧。这大冷天的,在地上躺久了不好……”
也有村民放弃了对秦人的指控,更为务实地建议先将惊扶回去躺好。
后者的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惊抬了起来,朝着他的房屋走去。
……
“伍长,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水北村外,一名胥吏对着自己的领头说道:
“只是一根稻草罢了,放在咸阳也不至于被判刑啊!”
“你懂什么!一根稻草在咸阳确实不需要被判刑,但是在这里就是需要!”
领头冷哼一声道:
“咸阳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大王居住的地方!住在那里的都是老秦人,当然不需要这般严苛地执法!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是燕国故地,这里的人都还心怀故国。若是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在他们心中树立起威信的话,将来咱们还如何能够管教得了他们?因此你也不必心生怜悯,只要顶格执法就行了!”
“是……是这样吗?”
那名胥吏显然还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因此显得有些迟疑。
“更何况,咱们都被人管了一辈子了,好不容易有管理别人的机会。不多过把管人的瘾,岂不是太可惜了些吗?”cascoo21格格党
领头胥吏的嘴角微微翘起,说出了一段蛊惑人心的恶魔之语。
“这……说的也是啊!”
听到这话,之前那名胥吏脸上的迟疑之色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之情。
……
水北村,惊的房屋之中。
此时众人已经散去,只留下惊的妻子以及几个孩子聚拢他他的床榻周围。
“呜呜呜~呜呜呜~”
女人趴在惊的身边,不住地抽泣起来。
“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惊用自己那虚弱的声
。音呵斥道。
虽说只是刺脸,但是由于这年头医疗技术极其落后的缘故,因此刺完字之后惊直接就被感染了,连带着说话的力气也比以往弱了几分。
然而惊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女人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再过几个月就是春耕了,在此之前还要整地……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下得了地啊?呜呜呜~”
女子的话仿佛一根锥子一般,深深地刺进了惊的心里,令他清醒了不少。
是啊,再过不久就是春耕了,而自己家的地还没整呢。按照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整地之前恢复如初怕是已经不可能了。可若是带伤下地……
想想那些带伤下地之人的下场,惊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后安慰妻子道:
“实在不行,咱们还能找阿父阿母帮忙……”
“阿父阿母哪里帮得了你?”
女子抽泣着说道:
“他们自己也有地要整,哪有功夫管你?”
“这……他们都一把年纪了,子女也都分家了,也吃不了太多饭,整那么多地干嘛?”
此时的惊因为感染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因此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不经大脑。
“你……我看你真的是烧糊涂了!”
女子翻了个白眼道:
“你忘啦!?自从秦人来了之后,不仅强行将咱们家给拆散了开来,要求每家每户都交粮纳税,更是将纳税的比例提升到了泰半!我且问你,阿父阿母若是不种地的话,且不说他们吃什么,单单就那份赋税,又该从何而来!?”
此时的女子可以说是绝望的,在秦人到来之前,他们家和几个兄弟一起生活在父母家里,几家人算是一户,只要交一份赋税。可是自从秦人来了之后,他们不仅被强行拆分开来,赋税比例更是直接翻了好几番。
原本是几家人交一份税,现在变成一家人交几份税。土地产出没有增加,支出却多了好几倍。更要命的是自家的男人还受了伤,短时间内不能生产。在这种情况下,女子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撑过这一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