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司马戈笑的睫毛乱颤,伸手在她的双环髻上扯了扯,然后拿了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地擦起她脸上的泪水。
擦着擦着手帕就被扔掉了,手指在小姑娘脸上捏来捏去,很快白嫩的脸就变得绯红。
一通揉捏之后,司马戈从昨日开始阴郁的脸色终于雨过天晴,兴致勃勃地拿起方桌上的画笔,重新在女子的眼下点了一颗血痣。
末了,他满意地点点头,让萧瑜和他一同坐在榻上,然而,萧瑜刚坐定那只老虎就慢悠悠地从笼中踱步而出,铁笼子的门不知何时竟然打开了!
萧瑜紧紧盯着那只老虎,小脸煞白,不自觉地离男人越来越近,直到死死地贴在他的怀中,埋着头一动不动。
少女身上的馨香气息萦绕在司马戈的鼻尖,他的眸光幽深起来,一只手缓缓覆上少女的脖颈,柔弱纤细,轻易就可以折断。
然而,下一瞬他的脸色古怪起来,怀中的少女挣扎出来张开手臂守在他的身前,声音微微发抖,“陛下您不要害怕,阿瑜保护您。”
看着那只硕大的猛虎,萧瑜哭丧着一张脸,想要活下来怎么就那么难呀,被老虎咬死一定痛的不得了。许是昨日将避火图中的男子幻想成陛下让她心动,许是陛下生的十分好看,又许是陛下的圣旨让她在不怀好意的表姐和堂姐面前底气十足,她生起勇气挡在陛下的面前。
她不想陛下有危险。
一边,穿着罗裙的小姑娘紧张兮兮,经历生死的抉择;一边,肥胖的老虎眯着眼睛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儿,然后窝成一团睡着了。
萧瑜瞪着眼睛,还是不敢松懈,身后神情莫测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默不作声的兽奴上前将铁笼子扣在老虎的上方锁了起来。
终于,萧瑜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抬头看着风姿不凡的陛下,小脸一红开出两朵小花来。
原来这猛兽并不猛呀,思及自己先前哭唧唧的躲到这人身后,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陛下,您唤阿瑜前来是为了何事呀?”她低着头,软趴趴地开口询问。
“过来朕这里。”君王的黑眸深不见底,朝她伸出一只手。
萧瑜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翘了翘嘴角将小手放上去,步履轻快地小跑到他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女子的眼睛干净极了,像是清晨的露水,司马戈心念一动勾着她的手握着,一秒、一刻,直到她不解地望过来也未松开。
“朕有一物要送给你。”他坐下,萧瑜也跟着他坐下。
听到有礼物收,萧瑜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呈上来。”司马戈摩挲着细软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开口吩咐。原本他是打算要女子自己捉得活雁,但现在自然是不必了。
一座由金银打造而成的精致鸟笼吸引了萧瑜的目光,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体型优美的鸟,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陛下,这是您要送给阿瑜的大雁呀,真漂亮。”
陛下传她过来是为了送给她大雁,萧瑜心中对陛下的怕又少了些,果然,她又乖又美,陛下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阿瑜喜欢,谢谢陛下。”她并未联想到这只大雁的寓意,小心翼翼地摸摸鸟笼,一脸开心。
司马戈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勾起了唇角,诱哄,“那阿瑜要如何感谢朕?”
萧瑜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脑海中闪过昨日看过的避火图,脸红的不像话。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周围的宫人早已垂下头低下眉,默然无语。
一只香软的手臂悄悄地攀在男子的肩上,粉嫩的唇瓣轻轻地印在男子的脸上,像蜻蜓点水一般荡起一阵涟漪。
司马戈的目光骤然暗沉,攥着女子的手掌握紧。
“陛下,阿瑜的避火图学得可好了呢。”萧瑜的小梨涡露出来,两分自得三分炫耀还剩下五分的娇怯。
小小的脑袋上刻着求夸奖三个字。
她不知宫人们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随时准备跪地求饶,也随时准备目睹第一任皇后娘娘的惨状。
陛下龙章凤姿、俊美非常,数不尽的女子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前仆后继,偶遇、下药、爬床,手段层出不穷,但无一例外下场凄惨。
陛下厌恶女色已是人尽皆知,这位萧七姑娘怎么敢?!难道她以为自己封了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宫人们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却迟迟没有听到动静。
良久,才听得陛下暗哑无比的嗓音,“谁给你的避火图?”
萧瑜这下更得意了,双环髻上的流苏晃来晃去,“是阿瑜自己去书阁买的,整整两箱子。阿瑜一定会好好学,绝对不给陛下丢脸。”
“是吗?”司马戈低低笑了一声,垂下的眼眸中意味深长,“你说,这次朕要扒了谁的皮子呢?”
萧瑜没有听清,大眼睛迷惑地看着他,懵懵懂懂的。
男人哼笑着将一只大手覆上她的眼睛,感受到手心的颤动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传御医!”
戾气逼人的声音骇得宫人腿软,瘫了一地。
陛下,怎么突然间就发怒了呢?一定是这个萧七姑娘!就说陛下怎会让女子触碰他,萧氏害人不浅啊!
陛下传召,今日当值的御医惨白着脸匆匆跑来,待看到陛下怀中抱着一名娇小的女子他额上遍布冷汗,怕是有去无回,谁人不知陛下厌恶女子至极?
“给她诊脉。”司马戈松开手,语气冰冷,怀中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配合地伸出手腕来。
御医颤颤巍巍地覆上锦帕在女子手腕,而后才敢将手指探上去,不过一刻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萧瑜抿了抿唇,大婚提前,她的梦魇之症已经好了七八分了。
“如何?”司马戈淡淡开口。
“回陛下,姑娘脉象稍有凝滞,夜间歇息略有不妥,其余的、其余的并无大碍。”御医心下稍安,恭声答道。
司马戈闻言却嗤笑一声,锐利的黑眸对着御医,薄唇微启,“庸医”。
当即,御医便瘫在了地上,他记得上一次陛下这般说,下一刻那名御医就被拖了出去,尸骨不存。
可是,这位姑娘是真的无事啊!
“庸医便是不好的大夫吗?”萧瑜偷瞄了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一眼,小声问出口。大概这应该是个不好的词,她想着。
“不错,无用的御医留在宫中何用。”司马戈的语气冷淡,冰冷的目光扫过方才为女子诊脉的那只手。
“哦,原来是这样子。”萧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近卫悄无声息地上前,便要拉着这名无用的医者下去。
性命危急之际,御医脑子转的飞快,急声道,“陛下,请让臣再次诊脉!”
萧瑜看他那般着急,不等陛下开口就乖巧地再次伸出手腕来,司马戈挑了挑眉,近卫退开。
“陛下,姑娘,似是心智稍有,稍有不妥。”抓住方才一点灵光,御医斟酌着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前文提到阿瑜七岁时被拘禁抄了数年佛经,她的心智发展受到些影响,会有些稚气、迟钝,但不是痴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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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萧瑜知道自己身子好的很,是御医为了逃脱陛下治罪胡乱诌了个心智有缺的名头。她的手指摸着精致的鸟笼,皱了皱鼻子,她怎么可能心智有缺?
苏州城中有脑袋傻傻的痴儿,呆呆地,用膳换衣都要人代劳,她见过。和她差的远了,果真是庸医!萧瑜有些愤愤地想,小脸气的鼓鼓的。
“陛下,阿瑜不是小傻子,阿瑜还会读书写字呢。”手指头扯了扯司马戈的衣袖,萧瑜委屈十足地为自己辩解。
“原来你知道心智有缺的意思,小傻子。”司马戈勾着薄唇,斜着眼睛看她,肉眼可见地有一分嫌弃。
萧瑜一下被噎住,整个人气成一个河豚,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退下。”司马戈收起笑意,垂眼扫了一下跪下的御医,眼神淡漠。
两个字便让御医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陛下,阿瑜不是小傻子!”萧瑜不甘心又重申了一遍。
司马戈眸光微动,修长的手指在她鼓嘟嘟的脸颊戳来戳去,“不必这么大声,朕听到了,小傻子。”
男人的低声哼笑让萧瑜险些气得厥过去!脸被他一戳不由自主地往后晃,一个不察摔在了软软的榻上。
霎时,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在珍禽园响起,睡的正香的猛虎掀了掀眼皮,用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人类有病,纵是森林之王的它也不敢惹。
回忆起之前自己被耍的团团转,连胡须都烧掉了几根,猛虎往笼子里怂哒哒地缩了缩。
“原来萧家养了一个傻子,朕的皇后居然是个傻子。不错,甚得朕意!”司马戈一口一个傻子地喊萧瑜,薄薄的嘴角慢慢向上翘起,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直到他命人送萧瑜回靖国公府的时候,一双深邃的眸子都明显带着潋滟的笑意,无比惑人。
他还不准旁人帮萧瑜提手中的鸟笼,萧瑜坐在马车里面小口吹着破了皮的手掌,眼眶红红的。这只大雁肥硕,鸟笼偏是金银打造,沉重不已,将她手掌勒的好疼。
她决定了,等回到府中就让人将这只大雁给炖掉,给她补身子!
然而,等到马车停在靖国公府门口的时候,萧瑜脸上立刻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她虽然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但能模糊地明白庸医的话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她不能是小傻子。
“七姑娘,您可回来了。礼部到府中下聘,几位嬷嬷送来了大婚的吉服,还请您一试。”掀开车帘,迎上来的不是萧瑜的贴身婢子,而是祖母身边的婆子,在府中地位不低。
她亲手扶萧瑜下车,萧瑜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婆子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萧瑜俯下身,抱起了金色的鸟笼,里面的大雁不怎么怕她,还舒展了一下翅膀。
“陛下送给阿瑜的大雁。”她轻声道,略微笨拙地从马车上下来。
那婆子神色僵了僵,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少,赔笑道,“古有六礼,活雁以聘,足见陛下对姑娘看重。”
看着笼中姿态优雅的大雁,萧瑜的嘴角控制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这只大雁是做求婚用的,陛下可真是细心呀,那自己就不吃它了吧。
她顿时觉得身上多了一股力气,不让别人帮忙也能自己抱着鸟笼走回去。
见到抱着金色鸟笼的小姑娘,靖国公府众人神色不一,一身湖蓝色罗裙的萧茹几乎没有掩饰住眼中的异色。
一切和上辈子都不同了,上辈子帝后大婚是在两月后,废帝也从来没有传唤过萧瑜,更没有送给她一只活的大雁!
古礼男子以活雁为聘,是为两层意思,一为求娶;二为……忠贞。但历来皇族婚配,身份尊贵的男子何来忠贞?是以通常活雁被金雁代替。
上辈子明明礼部下聘用的是金子做的大雁,萧茹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变故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打算呢?不行,她要加快动作嫁入临王府,无论如何临王世子的身份总是不会变的,这才是太后嫡出的龙子呢!
“请姑娘安,尚衣局赶制后服已成,请观。”礼部的官员们和靖国公府的人商议着已将皇后大婚之物归置妥当,此时宫中的女官依礼上前,呈上大婚礼服和金灿灿的皇后凤冠。
鸟笼连着里面的大雁被妥善地放置在一旁,萧瑜走上前仔仔细细地看起婚服,大红色的凤袍逶迤拖地,宽大的衣摆处金线绣的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华美的吉服和上辈子一般无二。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笑着道,“多谢各位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