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下了马车, 然后冲着马车里的李兆拱了拱手,“还请陛下代为照料舍妹两天,臣必会接她回去。”
段大学士见到秦斐的时候, 原本精神矍铄的人瞬间老泪纵横,“阿斐。”
人间别久不成悲,唯有相逢时, 却了步不敢往前。
秦斐快步上前,“外祖。”他扶住了段大学士。
段大学士这才觉得一切都踏实了,“阿斐,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被段大学士直接砸开门的秦国公却是不太好,他忍着怒气,又惊又疑,段家不是不认前秦国公夫人了吗?
怎么如今又来迎接秦斐!
“段老学士,您这是?”
段大学士面对其他人可不如对上他唯一的外孙,他看向秦国公,面色严肃,“老夫来接自己的外孙。”
秦斐不能走,走了就控制不住了。
秦国公第一个想到这个,但是他又不知道要如何拦下,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了秦国公夫人。
秦国公夫人穿着得体的衣裙,遮住了足尖儿,在仆妇的簇拥下坐着轮椅出来。
“段老学士这是什么话?我秦国公难道还不是秦斐这孩子的家了?怎么倒还要你来接?”
“他一日是我秦国公府世子,我秦国公府便一日供着他,更别提他是我们长兄的唯一子嗣。”
段大学士可不吃这一套,“阿斐是你们秦国公府的世子,可也是我的外孙,我接他去住两天又如何?”
秦国公夫人抬眼,“秦斐才回来两天,若是无其他要事,家中琐事繁杂,待处理完了再去拜见您也不&zw nj;迟。”
段大学士重新拄上拐杖,“巧了,有件要紧事,我家阿斐要去参加秋闱。”
他哼笑一声,“而你们,一个草包,一个心疾毒辣,能给这孩子教什么东西?”
秦国公平生最恨别人说他草包,他在他兄长的光环下了活活熬了三十年,熬死了他兄长才作罢,可如今又有人提起来。
“段老学士,我敬您是前辈称一句老学士,可您不讲道理,没什么可说的了,秦斐是我自家孩子,姓秦,教成什么样,我自家负责,用得着您去指点吗?说句不好听的,您也不想想,您倒是学识渊博,不还是教出了我大嫂那般的人物?”
秦国公只有一位兄长,先秦国公。
那他口中的大嫂,不是别人,正是秦斐的母亲。
段老学士被这一句话呛住,秦斐的娘亲是他的独女,自小千金捧大,却在丈夫死后,疯疯癫癫,段老学士因为某件事断了和独女的联系,以至于后来秦斐走丢,他知道消息都是最晚的一个。
提到秦斐的母亲,秦斐温和的眸色微微沉了些,“二叔,捕风之言,你如今怎么还在妄议,污蔑我母亲的名声呢。”
“我外祖前来,只是为了接我去小住两天,待到秋闱结束,我就回来了,二叔若是真挂念我,便去段府瞧瞧侄儿。”
秦国公咬牙,秦家人果然都是痴情种,重情重义,不容人说,一派正人伪君子。
秦斐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庭广众下,拦也拦不住了。
他直接坐上了段府的马车和段大学士一并走了。
穗穗还有些恍惚。
她连习字也习不下去了,就摩挲着手里的钥匙。
那是她家的钥匙,哥哥是来接她回去的吗?
李兆别开眼,不想看这小堵心的。
秦斐来的目的主要是找穗穗,这并不难猜,而他如今为了能够拿回秦国公府的权柄,又联系上了他的外祖。
此时就骑虎难下了。本来找着了穗穗,秦斐已经忍了那么多年,再忍秦国公府两年又如何,他说不定带着穗穗直接就走了,但是段大学士一来,起码一时半会儿,他从京城脱不了身。
秋闱原本可能是秦斐夺回秦国公府的一环,但是说到底,都是为了找回穗穗,如今人已经找着了,秋闱便没了参加的必要,可惜,他已经联系了段大学士。
若是不秋闱, 他外祖那边难以收场。
李兆闭着眼,所有的事情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里掠过。
他轻而易举把事情一件一件拆分开来,分析出所有人的想法。
但是他依旧心里烦躁,冷白的皮肤上,淡色的唇抿得死死的。
秦斐活着真碍眼。
李兆把杀意压制下去,原本冷淡漠然的眉头锁紧,秦斐不能杀。
穗穗此时也并不完全是在跑神,只是见了秦斐,她便不由自主想起来甜水村的一切,那只挂在树上的风筝,那条缓缓流动的溪,洁白杨柳絮轻飘的村落。
但她还不能走,穗穗将自己从回忆里剥离出来。
她答应了郎君要替他缓了头疾才走。
想到这里,她去看在窗边榻上躺着的人,轻轻眨了眨眼。
下次见面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哥哥,人嘛,一诺千金,说到就要做到。
等到这些都完了,她就……她就回家去。
穗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起毛笔,墨有些干了,她便重新蘸了墨汁,一字一字的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