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了,冒犯别人是要赔礼道歉的。
她踟蹰了半晌,她瞧了瞧水囊又看了看手里的红绳,钥匙是不能留下的,她还要回家呢。
穗穗摩挲着手里的红绳,告诉自己,没关系,她发上还有一根呢,等哥哥找着她了,她还会再有好多红绳的。
她咬着唇做了决定,把红绳歪歪扭扭匆匆系在水囊上,又放到了树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进而穗穗低着头四处瞄了瞄发现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才轻声道,“对不起。”
穗穗没再抬头往树上看,她抱着剩下的东西慢蹭蹭往马车去了,低着头,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后偷偷瞟着树下水囊上飘荡的红绳,耳朵尖有些发红。
哥哥还没有教她赔礼要用什么做赔礼,但拿一根红发绳赔礼道歉显然是很不好的,不过眼下她什么都没有了,穗穗心想。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绳在发间突出粗糙的手感让她安心,她眨眨眼,脚下步子走得快了点,一眼也不往后头看了,只是耳朵越发烫了。
穗穗的动作很小心,再加上她人是这一群姑娘家里头最安分的,也是胆子最小的,妇人和瘦弱男子并没怀疑,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吃罢午饭,一行人再次上路。
“云向南,雨成潭,云向西,披蓑衣,今儿晚上下雨嘞老大。”穗穗听见马车前头男人交谈。
她攥紧自己的手指头,下意识抬头去看,自然是只能瞧见暗沉沉的车顶, 妇人在哼着歌儿,眼珠子有些发亮从她身上扫过。
穗穗慢吞吞的摸了摸头上的红绳,又抱紧了膝盖,嘴唇动了动,她发现自己很没出息的手抖了。
她悄悄看了眼身边的姑娘们,一路颠簸,她们大多形容憔悴,面色麻木,眼里绝望。
马车已经行驶了好多天,现在谁还知道,自己在哪儿又能不能逃出去呢?
穗穗又低了头,柔顺的黑发后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隐隐有些发凉,她安慰自己,穗穗不要怕,哥哥会来找她的的。
李兆一直小憩到了太阳被云层遮住,他从树枝上跳了下去,脚边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个一个系着红绳的水囊。
他自然是听到了那小包子软绵绵的道歉的。
修长的手指微弯,清瘦的骨节稍稍凸出,李兆拎起了那水囊和红线。
嘁。
李兆打量了两眼水囊,冷淡地抬起眼皮,另一只手圈住在唇边吹了个哨子。
不多时,一匹浑身亮黑如缎的骏马从远处飞驰过来,近了才发觉,这马儿四蹄如雪,踩进浅浅的春草里,有着写意般的美感。
李兆踩上马蹬拉起缰绳,利落翻身上马,他摸向鞍座边,鎏金黑色水囊还在。
李兆把系着红绳的水囊扔回原处。
他信手一勾,把鎏金水囊提在手里,拨开水塞,清水汩汩,泛着淡淡的甜。
喉结上下滚动。
马儿躁动的撅动蹄子,它还没跑够,但是它刚动了两下后颈上就有一只如玉般的凉手掐住了命脉。
马鼻子里呼出一口白气马儿安分下来。
李兆睨了这马儿一眼,继而恹恹的收回眼。
头又隐隐的疼了。
年轻俊美的眉眼隐隐透出几分凶戾,与极浓的墨色完美相融,李兆拉起缰绳,夹了一下马肚,马儿像道黑闪电向远处奔袭而去。
阴云越发浓重,黄豆大的雨滴不要银子一样的纷纷砸落,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小屋前头。
这应当是山中村民打猎的时候特意设置的,屋子很小,里面布满灰尘,角落里结了蛛网,那妇人骂骂咧咧把门推开,解了蓑衣,又把一群淋湿了的像鹌鹑一样的姑娘赶进去。
这些都是货物,生了病死了就亏了,她们可没有多余的蓑衣,所以这屋子再小,也得给挤进去。
妇人冲着屋外啐了口,“这贼老天。”
那诓骗人的瘦弱男子倒不慌不忙,“三娘生什么气呢?下雨好,下了雨,这大山里头,谁也别想找到咱们了。”
姑娘们一阵骚动,那三娘甩着鞭子一个个看过去,“哪个贱/蹄子说话呢?”
姑娘们又缩在一起噤了声,面露惊恐,那之前被打的半死的姑娘更是直接抖了起来。
妇人三娘哼了声,“小甲小乙,生火!也不怕你们老大冻着了!”
那瘦弱男子朝着妇人笑了笑,健壮些的两个男人赶紧在屋子里翻找起干木柴来。
穗穗浑身湿透了,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
她怕冷,但是她更怕那些人。
哥哥说了 ,坏人人心险恶起来比鬼神更为可怕。
旁边的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把干布巾递给她,“擦擦头发吧。”
穗穗瞪圆了眼睛,为了免得暴露自己反应较别人慢些,她好些天都没怎么说话,这一群姑娘里恐怕最没存在感的就是她了。
这个姑娘她也记得的,好像在她之前就被骗来了。
穗穗咬了咬唇,看着姑娘,待反应过来又磨蹭了一会儿,纠结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接布巾。
姑娘见状笑起来,微微露齿,她把布巾往前送了送,塞到穗穗怀里,“拿着吧。”
穗穗眼睛瞪得更圆,像只一惊一乍的小兔子。
姑娘笑得更厉害,她低声道,“你就像我那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