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K歌一直K到中午1点,然后又去夏言家吃火锅。等吃完火锅已经下午4点钟了,我连忙将夏言叫到一旁,向她告别。
我将早上从银行取的5000块钱递给她,夏言看着我递过来的红包愣了愣,我说:“你结婚那天我到不了,这是礼金,你收着,别嫌少。”
夏言闻言连忙将红包退还给我,“你人都不到,我收什么礼?”
我连忙说:“就是因为我人到不了,所以才提前给你,你赶紧收着吧,除非你不把我当朋友。”
夏言一脸为难,“没你这样的,李俞。”
我说:“也没你这样的,夏言,你赶紧收着,别在推来推去了,一会儿蒋乐和吴倩看到不好。”我小声说道。
夏言这才收下红包,一边埋怨道:“你真是的,我今天就是想让大家一起吃个饭,你还给我弄这一套。”
我看着她解释,“你结婚那天我真的到不了,本来昨天就想给你,但昨天我身上钱不够,所以今天才特意来给你,夏言,你理解一下我吧!”
夏言叹了口气,看着我说:“你爸到时候如果需要帮忙,打电话给我,我爸在医院有认识的熟人。”
我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再不走一会儿没车了。
夏言点了点头,我连忙向公交站走去。
我家不在城里,但离城不远,坐车大概15分钟车程,但因为过年,加上我们家到城里的这条公交路线都是私人承包的,运营时间早上7点到下午5点,5点以后只能坐摩托车或者私家车回去。但摩托车和私家车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坐地起价,比起10块钱的摩托车和20块钱的私家车,我当然会选择2块钱的公交车回家。
我走到公交站时,刚好最后一趟公交还在运营,车里人已坐满,司机正准备开车,我连忙上了车。
回到家,父母正在做晚饭,我由于刚吃过火锅,所以让她们不要做我的饭。
第二天是大年初三,母亲没有回娘家。往年过年,每年初三母亲都会带我们全家人去外婆家拜年,一直拜到初五才回来,而今年因为父亲腿不方便,所以我们没有去给外婆拜年。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初六,我和母亲一大早就陪父亲去医院做检查。本以为过年期间去医院看病的人不多,没想到我们到了医院,只见挂号窗口竟排着长长的队伍,母亲忍不住感叹:这过的什么年啊?怎么都过到医院来了。
父亲笑她:我们不也一样。
母亲不在说话。
我们一起先到骨外科,等医生诊断后再去挂号,父亲之前车祸左小腿胫骨腓骨粉碎性骨折,做了手术,装了钢板,如今已过去一年多了,父亲也逐渐恢复了走路,但最近一段时间小腿时常麻木,走路疲劳,医生让我们先去神经内科做个肌电图检查。
做完肌电图检查已是中午了,我们在医院的食堂吃了午饭,然后又到神经内科去等结果。再回到骨外科,医生看完检查资料后诊断是腓总神经损伤,先进行理疗,看效果,如果两个月后,还是麻木在进行手术探查。
听完医生的话,我和母亲都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两个月内如果理疗没有什么效果,到时候就要做手术,术后的风险谁都不能保证。
回到家,母亲熬了医生开的中药给父亲外洗按摩,我则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算着今日的开销。倒不是我小气,而是我们才刚还完债。从父亲车祸到现在,前前后后医药费花了将近40万,虽然40万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的一提,但对于我家来说,却是笔大数目。尤其是术后的康复治疗,用钱的地方比想象中还多,我们经常是一分钱分成2份花,好在父亲有医保报销了一些,但还是欠了一些债。我在北京每个月的工资扣除五险一金也就1万5,虽然好的时候有2万以上,但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少,大多时候工资都是1万多,每个月给家里寄1万回去,我自己的存款并不多。今日挂号,做检查,开药,林林总总下来总共花了1500多,虽然都是该花的钱,但对于我来说负担还是有些沉重,而且这只是开始,还有后期的药费,如果两个月后父亲理疗没有效果,到时候做手术的手术费……
这一笔笔未知的费用,再看看我银行卡上不足5位数的存款,我除了叹气,只能再次回到工作岗位。
初八一大早我就背着行李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铁,当我下高铁时竟意外的收到郝秋发来的微信,他问我什么时候走,想跟我同路,我告诉他我已经到北京了,刚下高铁。
他连忙打来电话,我的微信是我的手机号码,我没想到他会存我的手机号,我犹豫的接起电话,他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李俞,你怎么这么早去北京?”
我回他,“我们公司初十上班。”
他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在工作了。”
我道:“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学?”
“我开学有点晚,要过完正月十五才开学,但我想早点去学校,每天跟我妈呆在一起烦都烦死了。”
听着他在电话里抱怨,我不禁想起了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高中数学老师。郝秋的父母是离异的,至于他父母什么时候离的婚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上高中时,他就跟着他母亲了。他的母亲十分严厉,因此每次上数学课,我从来不敢开小差。
郝秋的母亲不仅对学生严厉,对郝秋也十分严厉。记得高二时有一次数学测验,150分的题,郝秋只考了120多分,当时他母亲叫到他的名字时,他上台领试卷,他母亲一巴掌就拍在了郝秋脸上,郝秋当时被打的一脸懵。不仅他懵,我们全班所有同学都懵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数学老师会当着全班同学打自己的儿子。
郝秋更是如此,他惊愕的看着他母亲,好一会儿他才拿着试卷回到座位上。当他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闪着泪光,但他极力的在忍耐。下课后,郝秋被他母亲叫去了办公室。
我和夏言,还有蒋乐和吴倩,我们聚在一起小声的替郝秋打抱不平。
夏言:张老师也太过分了,自己的儿子都要打,而且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蒋乐:就是,张老师实在太不给儿子面子了,就算要打也不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啊!更何况郝秋考的还挺好的。
吴倩:对,我要是数学能考120多分,我爸妈恨不得烧高香。
我说:估计是因为学习委员考了140分,张老师才打儿子吧!毕竟身为数学老师,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考第一,她肯定觉的郝秋丢了她面子。
夏言:就算这样,那也不能打儿子啊!她这一耳光是打的舒服,可是以后郝秋在我们班还怎么面对同学。
我们听着夏言的话,都纷纷替郝秋担忧,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
而郝秋自从被母亲打了一耳光后,也确实变了。尤其上课的时候,变的不爱举手了,以前无论哪堂课,只要他能回答的问题他都会积极举手,而现在只有老师点他的名,他才会站起来回答问题。
下课后也是,以前下课后他会跟同学一起玩一起打闹,而现在他除了上厕所,基本不出教室。
还有上体育课的时候,郝秋以前最喜欢打篮球和兵乓球,每次在体育课上都能看到他和李帅两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两人一决高下的身姿,而现在他只会坐在一旁看别人打球。
当然上数学课的时候,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会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但也仅限于数学课。再后来高考郝秋没有发挥好,虽然分数也够一本线,但他母亲嫌学校不好,于是又让他复读了一年。至于现在他在哪所大学上学,我没有细问,因为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实在太忙,加上高铁站又吵,我匆匆跟他聊了几句,便挂电话去赶车了。
每年过年我妈都会装一些香肠和腊肉,让我返程的时候带去北京吃,这次也不例外,她把香肠和腊肉给我装了满满一纸箱,所以我除了行李箱外,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还要拎着一箱肉。好在没等多久我顺利打到了出租,回到住的地方,又忙着收拾半个多月没有住的屋子,第二天初十又要去公司上班,所以等我再见到郝秋时,已是两个星期后了。
正好那天是周末,我休息,一个人呆的无聊,合租的室友,一个在睡觉,一个跟男朋友出去玩了。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区的地下室,当初之所以租地下室是因为房租便宜,因为小区楼上的房子一个单间一个月最少也要2000块,而地下室一个月只要600块,还包括水电暖气费在内。
当然600块只是一个床位的钱,我住的那间屋子有4个床位,面积大概有20平方米,好在没住满,就住了三个人。
我的两位室友,一个是河北的,另一个是天津的。天津的那个女孩比我早来北京两年,有一个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是北京本地人,做导游的,经常跑东南亚一带带队旅游。而河北的那个女孩去年才刚大学毕业,然后一个人跑到北京来找工作,找到现在还没找着,此刻她正睡的鼾声四起。
第4章
我穿上衣服洗了把脸,准备去外面透透气,说实话,没来北京前,我真不知道地下室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地下室也能住人,我跟夏言说起的时候,她都一脸好奇,用“何不食肉糜”这个典故里晋惠帝的语气问我:那你为什么不租好一点的房子?
我无言的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像她家境好,有钱,我当然会租好房子,甚至我根本就不用大老远的跑到北京来,在老家就可以过的很舒服。
但现实是残酷的,自从父亲出车祸后,全家都要靠我,我只能远离家乡,到外地讨生活。
记得住地下室的第一天,我就发誓,一年后一定要离开这个连白天都是黑暗,白天还要开着灯才看的清的地方。尤其是每天晚上下班回来,看到小区楼上亮着的万家灯火,就感觉自己像一只蚂蚁,被人狠狠的踩在脚底。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但,不好受也没办法,不好受也得受着,因为一年过去了,我依然住在这里。
二月中旬的北京,仍然冷的刺骨,我搓着双手,绕到小区的早餐店,买了份早餐,然后在小区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着手机对着地上尚未融化的积雪拍了张照片,刚发到朋友圈,郝秋就发来微信,说他已来北京了,问我在干嘛?
我说在吃早餐。
他道:这么晚才吃啊?都快中午11点了。
我说:这不是星期日嘛,做六休一,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睡个懒觉都对不起自己。
他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随后说:我们见一面吧,你住哪?我来找你。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把地址给了他,毕竟在北京能有个老同学,平时来往一下,总比一个人好。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朋友,工作了一年,在公司里也有几个要好的同事,只是大家住的太分散,想聚个会什么的光坐车都要坐大半天。例如我,从住的地儿到公司,中途要转两辆公交车才能到达,因为没有直达公交,有时候时间来不及,就先坐公交车到地铁站,然后再从地铁站坐到公司,到了公司附近的地铁站还要再走一段路,总之上个班比上刀山,下火海还曲折。
而公司附近的房租又太贵,我一个月薪1万多的打工仔根本承担不起,所以只能在上下班路上辛苦一点。
郝秋到的时候,我正揣着手坐在小区后门的花台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直到郝秋叫我,我才回过神。他正背着包从出租车上下来,他比我过年时见到的样子又帅了一些。他穿了一件中长的黑色羽绒服,下面配着黑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adidas球鞋,头上戴了一顶Adidas的白色针织帽,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旅游双肩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还没被社会摧残的学生气。
他走到我面前,冲我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啊?也不嫌冷。”
我连忙说道:“我怕司机带你绕路,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因为我给郝秋的地址是小区后门的门牌号,我住的地下室就在小区后门旁边,而小区又很大,从正门走到后门几乎要10分钟,打车的话就更绕了,我怕司机看他是外地人,故意绕路坑他,所以就在小区后门处等他。
郝秋闻言说道:“放心吧,北京的司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说完他又说道:“我刚才坐车的时候看了路线,其实我学校离你这不远,走路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是吗?”我好奇的问道:“你在哪个大学?”
“北航。”
“北航?”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哇!985重点大学。”我没想到郝秋竟然考上了北航。
郝秋看着我的表情说道:“985又怎么了?毕业后还不是找工作难。”
我说:“再难总比我这个二本强吧!”
郝秋笑了笑,随后问我,“你住哪?”
我指了指地下室的入口,从我站的位置是可以看到地下室的。
郝秋朝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愣道:“住地下啊?”
我点了点头,“为了省钱,这里一个床位只要600块,水电暖气全包括在内,若是住上面的话。”我指了指地上的楼层,“一个月最少也要2000块以上。”
他听完我的话,又看了看楼上的楼层,好一会儿才说道:“在北京生活真难。”
我笑了笑,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是实话,对我们外地人而言生活确实难。首先,房租就是一笔大开销,你总不能睡街头,你总得找个地儿先容身,其次就是吃喝拉撒,最后是出行,反正每一样都要花钱。记得刚来北京还没找到工作的那段时间,我过的简直就是人间悲惨生活,总共才带了2000块钱,我竟然撑了三个月,现在想起来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大概带2000块钱闯北京的估计只有我吧!
我正想着,郝秋就说道:“走吧,已经中午了,我们先去吃午饭。”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12点了,时间过的真快,我刚吃完早餐没多久,其实不大饿,但郝秋不一样,他估计很早就吃了早饭,再加上他第一次到我这儿来,我应该尽地主之谊。
我将他带进小区,我住的这个小区是有饭馆、超市、网吧的,几乎一应俱全。平时需要买什么东西,几乎足不出户都能买到。所以我基本上除了上班以外,很少出小区,连周末也基本上都是在小区里度过。
我看着郝秋问道:“你要吃炒菜?拉面?还是麻辣烫?”
“就吃炒菜吧!四川人还是习惯中午吃米饭。”
我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进一家川菜馆,点了一道回锅肉,一道水煮酸菜鱼,一道麻婆豆腐。付钱的时候,我们俩抢着买单,郝秋推开我的手机,“这顿我请,你别跟我抢。”
我连忙说道:“这怎么行?你到我这儿来,就应该我请你吃饭。”说着我又要付钱。
他再次推开我的手机,瞪着我道:“李俞,你再这样,你就没把我这个老同学放在眼里,就一顿饭钱,你下次请我就是了。”说完他迅速扫了墙上贴的二维码,付了钱。
我看着他,只好说道:“好吧!那下次你过来,我请你吃饭,到时你不许付钱。”
他笑了笑,我们找了座位坐下,他没话找话的说道:“对了,夏言结婚那天你好像没去?”
“嗯。”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
“那时候我在北京上班,怎么去?”我无奈的说道。
他顿时似想起来似的,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之前好像还给你打过电话。”
是啊!那天我刚下高铁,他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连忙问道:“夏言的婚礼应该很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