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朵疑惑地问:“她原来是不肯吗?”
“是啊,好说歹说才同意的,秦筝挺怕猫的,说小时候被猫狠狠挠过。”
安小朵蹙眉,猫本身就是警觉性很高的动物,何况在镜头的刺激下,它对陌生人只会更加警惕,对方若是懂猫还好说,像秦筝这种情况恐怕拍起来不会太顺利。
事实证明她不是多虑,秦筝在镜头前表现得非常僵硬,实在不像Ben夸她的那样,安小朵在一旁看出她很怕趴在她大腿上的米娜,以致于连保持最简单的微笑都十分勉强。
褚葵也看出这一点,拍了几次都达不到要求,只好叫了暂停,开起小会讨论。
在秦筝的授意下,她的经纪人也过去加入讨论。
安小朵摸了摸米娜的脑袋,觉得它真是委屈,其实就刚刚的表现,米娜已经很听话在配合了。
“这猫是你养的?”
秦筝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安小朵抬头看她:“不是,是褚葵的。”
即使有安小朵在,秦筝依然对猫心生畏惧,她站在一米开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像是自言自语:“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加只猫进来。”
安小朵想了想:“猫很有灵性的,有它的画面很容易拍出空灵的美。”
秦筝一怔,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安小朵抱着米娜站着,秦筝是平面模特,本来就高挑,又穿着一双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几乎是压了安小朵一个头,可当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她们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点困惑和讶异。
“你是谁?”短暂的沉默之后,秦筝先开了口。
“我是褚葵的朋友。”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这话时交叉着双臂放在胸前,尖下巴微微抬起,是盛气凌人的架势。
安小朵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友善,心里慢慢划过一丝不解,她们之前认识吗?
这时Ben走到两人中间:“你们在聊什么呢?”
秦筝对他视若无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小朵,她戴着白色羽毛般的假睫毛,然而华丽夸张的道具掩饰不住她眼底的挑衅之色。
安小朵感受着对方愈演愈烈的敌意,内心一片茫然,她不明白,自己与这个秦筝不过是初次见面,对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她自问也没有机会认识明星。
秦筝忽然说:“把猫给我。”
安小朵感到诧异:“什么?”
“我说把猫给我!”秦筝冷冷地说。
“秦筝你怎么了?你不是很怕猫吗?”Ben被秦筝反常的举动弄糊涂了。
秦筝冷笑了一声,霍然出手抓向她怀里的米娜。
“不要——”
安小朵和Ben齐齐出声,但还是迟了一步,随着秦筝的一声短促尖叫,米娜矫健的身姿已经蹿到一边的架子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倨傲地睥睨着她们。
秦筝右手雪白的手背上赫然出现四道血红抓痕,她看着米娜气得浑身发抖。
安小朵叹了口气,说:“秦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Ben顾不上说什么,提来一旁刚开封的大桶矿泉水帮秦筝冲洗伤痕。
这么一闹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工作人员纷纷跑过来,秦筝的经纪人见秦筝受伤,脸立时就黑了,厉声冲安小朵吼:“你哪个宠物店的?怎么管猫的?我们秦筝的手是要拍广告的,投了多大的保单你知道吗?”
“我不是宠物店的,米娜之所以会有攻击行为,主要责任还是在秦小姐身上,这一点Ben也看得很清楚。”安小朵扫了Ben一眼,见他默不作声,似乎打算装聋作哑,心里有些失望,但她没再多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经纪人瞪眼。
“先别急着追究责任,不管怎么说,秦小姐的手是因为拍摄才受的伤,我代表杂志社给你道个歉。”褚葵的声音从人群外边传来,每一句都清晰有力,不亢不卑,“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送秦小姐去医院。”
此话一出,工作人员回过神来,纷纷帮忙打圆场。经纪人顺着台阶下,急匆匆地带秦筝离开摄影棚,褚葵说到做到,亲自开车送他们去高级私人诊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Ben送安小朵回去。
安小朵拎着宠物袋径自走出大厦,Ben从后头追上来:“小朵,你在门口等我,我去把我的车开过来。”
安小朵婉言谢绝:“不必麻烦了,这个点不算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Ben抬腕看了看手表:“九点多了,还是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
Ben的脸上有几分无奈:“小朵,你是不是在怪我刚才没有帮你说话?我有我的苦衷。”
“我没有怪你,”米娜太重了,肩头有点负担不了,安小朵将宠物袋挽在手臂上,“Ben,你有你的立场,我可以理解。”
“你嘴上说理解,其实你心里已经把我排除在朋友之外了,是不是?”
“事实上,我们应该还不算朋友。”
对于安小朵的坦然和直接,Ben笑得有些尴尬:“我们互相知道名字,这不是成为朋友的开端吗?”
安小朵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插进来:“什么事?”
她偏头,看见黎孝安就站在不远处,看样子是刚从电梯里出来。
Ben疑惑地看着她:“你朋友?”
安小朵正迟疑着,黎孝安走过来,扫了Ben一眼:“你是哪位?”
许是黎孝安身上散发的气场令Ben产生了怯意,他笑容发僵:“我……我是……”
他想说自己是安小朵的朋友,可就在一分钟前安小朵否认了这个关系,定了定神,他说:“我叫Ben,盛世光年的编辑。”
“哦,盛世光年,幸会。”
盛世光年隶属唐氏集团,黎孝安的亲生母亲是已故的唐家二小姐,黎孝安在母亲过世后被送去唐家,由舅母罗海灵,也就是唐家现在的掌门人唐均年的母亲抚养,那一年他刚满四岁。
知道内情的安小朵不禁瞥了黎孝安一眼,他的目光紧跟着投过来,语气淡然:“还不走?”
安小朵一呆,立即反应过来:“走了,就走了。”
在Ben的注视下,她上了黎孝安的车,车子缓缓开走,她扫了眼倒后镜,看见Ben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舍不得?”黎孝安声音夹带着一丝嘲讽。
“胡说什么!”安小朵嘟囔了一句,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拉开拉链,将米娜抱出来轻声哄着。
路上两人没做任何交谈,到了目的地,安小朵摘掉安全带,抱着米娜正要下车,忽听黎孝安说:“你这么喜欢猫,当初要走怎么不把家里的也带走?”
“你不是很喜欢妹妹吗?”
黎孝安冷笑一声:“我喜欢,所以你不带走,真是谢谢你了。”
安小朵还想说什么,他眸光一冷:“下车。”
她只得闭嘴下去,刚站稳,车子迫不及待地绝尘而去。她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米娜叫了一声,她才如梦方醒般地进门去。
洗过澡,安小朵换上一件宽松的米色棉布裙,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先前那场雨将庭院里露天的树叶冲刷得一干二净,在几盏夜灯的照射下透出翡翠的颜色,空气中有新鲜的泥土味。
米娜早就睡着了,静静地趴在她脚边。
石桌上摆着一副小巧的陶瓷茶具,一盏茶壶,两只茶杯,滚烫的开水冲下,一股茶香慢慢弥漫开来。
铁门的闸哐当一声开了,褚葵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还喝功夫茶?”虽然嘴上这么说,褚葵的手已经拈起一只茶杯,放在鼻尖下深嗅了一下,吹了吹,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饮尽。
安小朵俯下身,拿起茶壶帮她斟满。
“秦筝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就被挠了一下吗?我都不知道被米娜挠过多少次了。”褚葵不以为然。
“那封面还拍不拍?”
“拍,怎么不拍?还没有哪个新人敢拒绝盛世,不想混了?我跟她经纪人说好了,明天继续,我出门就带米娜走,对了小朵,你跟秦筝是认识还是怎样?”
安小朵摇摇头,坐回秋千上:“今天之前,我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
“那就怪了,我觉得她是在故意针对你。”
“我也觉得是,可我真不认识她。”
“不管了,我先去洗澡,今天累死了。”褚葵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里去。
安小朵瞅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叫住她:“我明天要去面试,明早你出门前叫上我。”
褚葵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工作?”
“法语老师兼生活助理。”
褚葵皱眉:“还能这么兼的?在哪找的?”
“一个编辑朋友介绍的。”
她读研时经常接外文翻译活,几年累积下来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其中跟杜梅合作最多次,关系也最好。虽说这两年两人联系少,但她偶尔也会在QQ上跟对方聊几句。前几天她去上网,本来是想看看本地人才网的招聘信息,刚好杜梅在线,就很随意地聊了下,得知她要找工作后,杜梅立即说有一个好差事可以介绍给她,她想细问,杜梅却神神秘秘地故意语焉不详,只说约好再跟她说。她等了几天,就在觉得被放鸽子的时候,杜梅来了电话,给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特意叮嘱她要打扮得漂亮时尚点。
这哪里是面试,简直像是要去相亲,安小朵忍不住心里腹诽。
尽管这样,翌日她还是起了个早,一丝不苟地画妆,吹头发,换上前晚从褚葵衣橱里借来的真丝白衬衫和铅笔裤,再搭一双中跟的尖头皮鞋。褚葵见后评价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这评语是褒是贬真教人捉摸不透,但不管怎样重新变装是来不及了,她匆匆背上包就要走。褚葵叫住她,将她的牛津包扯下来,去衣帽间找了一个带子是链条的小箱包递给她:“难怪觉得缺了点什么,背这个。”
她乖乖背上,重新接受褚葵的审视,褚葵这回点了点头,目光里呈现出欣赏的意味。
约见的地点在听香水榭。
送她到门口,褚葵倒车离开。安小朵下车就看见杜梅,忙说:“等很久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我也刚到,还没进店里就看见你。”杜梅上下打量安小朵,“你是不是在减肥啊?瘦成这样。”
安小朵苦笑:“那你是不是在增肥?上一次见你,你比我现在还瘦呢。”
杜梅哈哈一笑:“咱们上一次见面都是两三年前了吧,那时候我正忙装修房子的事,当然瘦了。”
安小朵想起来,问:“你装修房子是为了结婚用?”
杜梅点头:“我小孩都一岁了。”
安小朵面露羡慕:“男孩女孩?”
“男孩,皮得很。”
两人边说边走进听香水榭,这地方以前黎孝安常带她来,她爱吃甜品,而这里最出名的就是茶饮和甜品。
在大厅找了位置坐下,杜梅神情愉悦地说:“猜猜你未来老板是什么来头?”
“是名人?”
“真聪明!”
“确定要我了吗?不是还要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