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在一边哂笑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李雪娇劲劲儿的样子特别讨厌。
“爷爷!你给她出题!看看她能不能做出来!”
她干脆上手,直接把周琦跟前的那本奥数题拿起来,哗啦哗啦地翻了一下,按在李雪娇面前。
“我不欺负你,二年级的题,你做吧!”
这个李雪娇来家里好一段时间,丹丹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精明劲儿,可是才不聪明呢。
“一个七升桶,一个五升桶,只用这两个桶,最后称出一升水来。”
果然,李雪娇被这道题难住了。
她穿越之前就不怎么聪明,跳级不过是仗着自己学过一遍罢了。做普通的数学题大部分没什么难度,可不说奥数题,就是六年级那些全靠逻辑不能用方程的应用题,就够她喝一壶了。
“这都不会?”
丹丹也算是有点聪明,可是当初参加奥赛也没能进市里头的决赛。这会儿看着这个比她笨得多的李雪娇还想参加奥数,就忍不住了。
“我才刚看题,还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妙妙也垫着脚看过去,一边问旁边的小姑姑:“老姑,七升桶是什么意思呀?”
小姑姑给她解释:“七升,就是说这个桶能装七升的水,五升就是能装五升的水。你就把一升水想象成一个豆子,一个能装七个豆子的桶,还有一个能装五个豆子的桶。要用这两个桶取出一个豆子。”
七升水对妙妙来说有点抽象,可是七个豆子就好理解多了!
“我知道了!”
她扒在桌子上,拿着一块橡皮一根铅笔比划:“先用这个桶,装五个豆豆,然后倒进另一个桶里……”
周琦还是面无表情,不过仔细看,能看见他的眼睛微微弯了一点、像是有点笑意在里头。
他个子高、胳膊长,一伸手拿了一个玻璃杯和一个搪瓷缸,放在了妙妙跟前。
“谢谢哥哥。”
妙妙正认真思考呢!
她小声感谢了一下,用两个杯子继续:“然后,然后爷爷的缸子里就有五个豆,还能再装两个豆。然后再用小杯子装五个豆倒进去。”
“现在小杯子里剩下三个豆了。”
李雪娇在一边烦躁得不行,她都不会的题,这个小豆丁能会?
“一个豆两个豆三个豆的,你到底真会假会?”
丹丹“切”了一声:“你可闭嘴吧,答案都听不出对错来,那么笨还参加奥数呢……”
苗老师给了丹丹一个栗凿,她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妙妙停了停,这次不像是先头说得那么慢了。她脑子里头像是能想象出两个真正的小桶子一样,越说越快!
“然后,再把爷爷缸子里的豆子都倒掉,把三个豆豆装进去!现在爷爷的缸子里还能再装四个豆子!”
昏黄的灯光下,妙妙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她举起玻璃杯,大声说道:“把这个杯子里装满五个豆,再把爷爷的缸子倒满,杯子里就只剩下一个豆子了!”
“哎哟,咱家妙妙可真聪明!”
李雪娇满脸都是尴尬和愤怒,她根本不相信这个小豆丁能够算出来这道题,说不定是这个苗晓丹让她背下来为难自己的!
可是……刚刚听了妙妙从头到尾说一遍,她发现自己甚至没办法正确复述出来。
她担心有人笑话她,可是整个屋子里头所有人都在夸脸红红眼睛发光的妙妙,甚至根本没有人看她一眼。
李雪娇退后一步,连作业本都没拿,直接从屋子里跑出去了。
妙妙也没注意李雪娇,她满心都沉浸在解开了一道奥数题的成就感里头。
怪不得爷爷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原来学习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情呀!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的。刚刚用两个杯子做题,她太兴奋,不小心把爷爷的茶缸子给弄洒啦!茶水洒到了桌子上,还沾到了小哥哥的袖子上。
妙妙伸手去给周琦擦袖子上的水渍,不过,沾在棉袄上的水渍哪有用手能擦干的?
“对不起……”
周琦一点都没生气,他的脸看起来还是冷冰冰的,但是眼角却是弯起来的。一对桃花眼的眼尾微微挑了上去,认真地看着妙妙夸了一句。
“妙妙真聪明!”
苗老师高兴,谁不喜欢自家孩子聪明呢?他捏了捏妙妙的小脸:“咱家妙妙真聪明,等明年开学,爷爷就领你去上学。”
“好!”
妙妙用力点头,到时候她也想和哥哥姐姐小姑姑们一起,坐在这里写作业!
李雪娇生气地从屋子里头跑出去,站在外头黑黝黝的夜色里。
她怎么连个小孩儿都争不过?
当着那么多人给她难堪!
听见鸡窝里头有低声的咕咕哒响起来,李雪娇偷偷猫着腰从窗根底下走了过去,用力把鸡窝的篱笆扯开了一点豁口。
已经是年底了,又下了好几场大雪,山上的小野兽们开始饿了。村里头已经有好几家遭了黄皮子,咬死了好几只鸡。
“小孩儿也欺负我,连鸡也欺负我!今天就让黄皮子把你叼走!”
第19章
在农村, 人们对黄皮子的感情有点复杂。
总体来说,这种捕猎田鼠的小兽算得上是益大于害, 有时候在地里干活,能看见一点也不怕人的黄皮子立起来用两条后腿站在田埂上,睁着黑豆豆似的眼睛看人, 人模人样的。
迷信的人甚至都不叫黄皮子,叫黄大仙。只要不犯到家禽,大部分人看见黄皮子都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这小东西祸害起家禽来,可特别恨人!
它长得小,吃不了鸡鸭这样的大家禽。就算是偷偷进了鸡窝, 也是只喝血,不吃肉, 一晚上能把一圈的鸡都祸害了,叫人恨得牙根直痒痒。
听说犯了黄皮子, 全村都把鸡棚鸭棚关得严严实实的,饿得肚子瘪的黄鼠狼找了一路,最后钻进了老苗家的鸡窝。
老苗家鸡窝盖得比较高,搭了三层架子,母鸡都睡在架子上。大公鸡独自守在鸡窝门口,两只脚轮流站在地上, 雄赳赳气昂昂地守着它的领地。
黄皮子刚进来的时候,它就发现了。
大公鸡双翅张开,脖子上的毛层层炸开, 保持着警惕。禽类天生就是夜盲症,它没法像是白天一样地主动出击,只能张开翅膀护在母鸡前头。
黄皮子也怕大公鸡,它那鸡喙啄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贸然从大公鸡身边绕过去偷母鸡,只怕两下就被鸡叨住。它绕着大公鸡转了半圈,发现躲不开,嗖地一下就窜了上去!
它紧紧地咬住了大公鸡的脖子,长长的身子整条趴在了大公鸡的身上。
这是黄皮子捉鸡的绝活了,一旦被咬住脖子鸡就慌了,它一边喝血,一边甚至还能用尾巴两边拍打控制鸡狂奔的方向。一直到大公鸡失血过多倒在地上,黄皮子就能优哉游哉地享受这一顿美餐了。
大公鸡短促有力地叫了一声!
它是榆树沟第一凶鸡,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草鸡!在地上使劲儿刨了两下,大公鸡笔直地从篱笆里头冲了出去!
黄皮子没多想,它紧紧地咬住了鸡脖子,用尾巴使劲儿地拍打着鸡身子,想叫它快点奔跑失血死掉。它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如果今天再得不到补充,可能就要死在这个冬天里头了。
它吃过好几只这样疯跑的鸡了,哪怕这鸡比黄皮子大上好几倍,要不了多久也会流血而死的!
可是,叫黄皮子没想到的是,大公鸡压根儿没在院子里头疯跑。它一低头,直接钻进了院子里的水泥管里。
这水泥管是老三从外头捡回来的,不粗,但是还挺长,靠着墙根放在那里当个小板凳用。大公鸡低下头还要微微弯腿才能钻进去,它努力撑直腿,把黄皮子顶在了水泥管里头粗粝的内壁上!
这水泥管质量一般,外面抹得稍微平滑,里头可是又是砂砾子又是小铁丝。等到黄皮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整条鼠被顶在水泥管内壁了!小石头和铁丝扎进了它的皮毛里头,随着大公鸡的动作,甚至割开了好几条伤口。
它加劲儿咬着大公鸡的脖子,可是大公鸡脖子上厚厚的鸡毛并不是这种小兽能够咬穿的。
大公鸡脖子上滴落了几滴鲜血,这更刺激了它的凶性,它把两条腿全都绷直,使劲儿往前钻!它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给这东西喘息的机会,最后就只能被黄皮子咬死!
鸡窝里头的母鸡已经炸开了!它们拼命拍打着翅膀在窝里使劲儿叫!
听着院子里头的鸡叫,不管是后院的老三和王秀琴,还是前院的老两口和老大一家,都已经赶紧披衣服起来了。黄皮子那可是贼得很,疏忽一会儿说不定小鸡子就被咬死好几只。
妙妙也醒过来了,王秀琴本来不打算带她出去,可是妙妙抱住她的胳膊死也不放开。
“妈妈,看狗子!”
这个家里头陪着妙妙时间最长的,除了驰驰就是被她叫成狗子的大公鸡了!
赵香云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周琦也跟着出来了。老太太一出来就听见鸡窝里头炸窝了,她赶紧拿着手电过去数。
数了一圈,母鸡的数目没少,唯独就少了那只她亲自从隔壁村买回来的九斤黄大公鸡。
“咱家大公鸡呢?不能是叫啥玩意给拖走了吧!”
“不能,咱家大公鸡黄皮子可拖不动!”
“赶紧找找!”
赵香云一回头,看见王秀琴抱着妙妙出来了,妙妙着急:“奶奶,狗子呢?狗子呢?”
晚上安静,妙妙真的着急了,脆生生的嗓音里头全是惊慌。她使劲儿大喊:“狗子!”
赵香云心里头沉了一下。
这大公鸡如果真的叫黄皮子咬着了,哪怕人出来也不管事儿了。那东西贼得很,哪怕人出来了,也能拿尾巴赶着鸡走!不然咋总有人叫这东西是黄大仙?实在是太聪明了!
周琦耳朵好,又沉着,他听见那边水泥管子里头有声音。伸手从赵香云手里头拿了手电筒,往水泥管那边照。
大公鸡听见妙妙的声音了!
它的脖子被咬住了,叫不出来,身体里头仿佛一下子爆起一股子力气,脚下使劲儿,从水泥管里头钻出来了!
这水泥管子有四五米长,黄皮子被大公鸡顶在上面,半个身子都被小石子和铁丝割蹭得血肉模糊!它早就松开了嘴,随着大公鸡钻出了水泥管,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周琦两步蹿了过去,把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黄皮子拎了起来。
妙妙的声音里头带了哭腔:“狗子!”
“没事没事!不怕!”赵香云赶紧过去摸妙妙的脑袋,跟王秀琴俩人一齐哄着孩子,“不怕不怕,大公鸡没事!奶给顺顺毛,不怕!”
大公鸡的确事儿不大。
自打妙妙来了家里,它的伙食就从跟母鸡们一齐吃麦麸拌白菜帮升级了,妙妙总会偷偷抓点豆子或者高粱米给它。
这让这只大公鸡的毛格外光滑格外茂密,黄鼠狼咬着它的脖子,也只有一颗牙嵌了进去,倒是咬了黄鼠狼满嘴的毛。
公鸡这东西本就命大,农村杀鸡经常有一刀下去没割透、结果大公鸡满院子连飞带叫的。它刚刚流的血多,多半是因为和黄鼠狼搏斗,这会儿摆脱了危险,大公鸡站在院子里头,响亮地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