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左丘维忽然一把掀翻了棋盘,那棋子滚落的到处都是。
“你干什么!”文渊气愤道。
左丘维拍了拍袖子,抬起头望向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输了。”
一开始文渊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神情变得严肃,冲着左丘维离开的背影大喊道:“先生竟然不杀我?我身边可只有千余士兵呀!”
左丘维向后摆摆手:“我杀你无用之人。”
闻言文渊静默不语,风声喧嚣,撩起他的发梢,直到士兵来叫他时,却久久不能回神。
忽然他弯腰一颗又一颗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棋子,自嘲道:“他说的没错,杀我无用,棋盘我还得小心端着。”
说罢,带着人慢慢朝康城方向而去。
康城中,又是两路人马火拼。
白沫与吕仁各站在城门两侧,而城头之上,龙襄脸色也阴晴不定。
“陛下,他们都派使者来,说是希望能护送陛下去他们的封地……”这时,近臣走上前低声道。
“楚军还没到吗?”
“没有。”
龙襄狠狠一拳砸向墙头:“就不该听龙焕的话,哎,如今为之奈何?”
忽然又小兵大叫道:“快看,他们打起来了!”
闻言龙襄赶紧探头望去,果然两路人马交汇在一起,霎那间车马相撞,步兵接敌。
“白沫你这狗贼,拿命来!”吕仁不愧是前燕王手下猛将,手拿长戟如猛虎般纵马直奔白沫而去。
白沫见状大惊失色,他本不善战阵,又怎是吕仁这等猛将的对手。说时迟那时快,竟然一下子跌下马来。
“吾命休矣!”
说着吕仁已经对准他一戟刺来。
“休伤吾主,白参在此!”
只见白参突然从一旁杀出,那大刀猛然劈向吕仁门面。
这时又有一将从后方杀来。
“吕仁匹夫,吃我白墨一剑!”
这下吕仁哪敢恋战,瞬间做出判断,放弃白沫,长戟一扫将二人逼退。
正要退回本阵,不想又是一将截断他退路。
“想跑,问过我手里兵刃否?”
说话间,白盛已经替枪而上,吕仁见状凶性大发,竟然与三人战做一团。
一时间虎啸龙吟,狼扑豹袭,他们皆是将平生武学全部不用上,竟然只能与吕仁勉强战平。
这时吕仁阵中文士大喊:“主公不可恋战,敌军援兵已至!”
吕仁闻言狠狠啐了一口,随后目露凶光,身上气势暴涨,如同猛虎下山,直扑三将中气喘吁吁的白墨。
其他二人大惊,赶紧架起兵器帮忙抵挡,只是这一下,原本堵住的后路不得已让开,吕仁纵马飞驰而去。
三人见状哪肯罢休,也跟着追杀而去。
此时白沫却大喊:“穷寇莫追!”
这三人犹豫片刻,才悻悻而返。
此时,吕仁军迅速撤退,他们本来就是轻装奇袭,只有数千骑兵,恰好文渊也在这时赶到。
“主公!”
见到左丘维走来,白沫大喜,赶紧上前:“先生,那左丘维可否为难你?”
文渊摇摇头咧嘴笑着望向那高耸的康城:“终于,天子属于咱们啦!”
白沫一愣,也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距离我与先生谋划的天下,终于又迈出一步了!”
三天后,沈乐的车架从正阳城向北而去,他手中捧着左丘维送来的详报,嘴角露出莫名的微笑。
“左丘先生,终于还是理解了孤的心思。来人哪,传令淮州守备,为左丘先生大军摆下庆功宴。”
这时传令兵撩开帘子,疑惑道:“王上,以何名目庆贺?”
“护驾天子!”
几乎是在几天内,白沫迎龙襄于颍州城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似乎是谋划好一般。
白沫邀请天下诸侯于颍州相会共同讨伐梁王与伪帝龙昂的请帖也送到了各诸侯手中。
燕西之地,杨耀狠狠将请帖砸在地上,咆哮道:“白沫是什么东西?也敢向我发号施令,哼,沈乐这个废物,亏我还特地修书与他助他争夺天子。”
燕东之地,杨亮懒洋洋躺在榻上,头枕着美貌婢女圆润的大腿,惬意道:“什么?天子啊,迎了就迎了呗,不着急,先看看我那便宜哥哥的动作。”
雍州城,如同一滩死水,似乎白沫的消息没有引来丝毫涟漪。
而梁国的新都城,已经陷入一片恐慌,据说梁王在收到消息后一时间急火攻心,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梁国的公子们一时间各个心思活络起来,而嫡公子韩成却在这时候消失不见。
梁楚官道上,年轻男子策马狂奔,他手紧紧握着什么,口中喃喃道:
“父王,对不起,儿还是要去找她。”
只是他没发现,相距七百米外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却与他背道而驰。
“先生,咱们用得着走这么快吗?”
苏瀚神色紧张的点点头:“你懂什么,得快点见到王上,车夫!再快点!”
淮东城,沈乐与左丘维相视一笑,这对君臣颇为默契的站在城墙上默然不语,他们望着那番壮丽的夕阳,脸色却出奇的一致。
终于,沈乐开口说话了:“先生,一路可还好?”
左丘维转头笑道:“不好啊,我差点输了文渊一盘棋。”
“哈哈哈,这么说先生最后还是赢了,我很好奇,那位扬名燕国的文先生,是怎么输给先生你的?”
左丘维脸色淡然道:“当我快输时,顺手掀了棋盘。”
“额。”臭棋篓子沈乐一愣,旋即数秒后突然大笑:“哈哈哈,好棋,好棋。先生确实胜他一步,只是咱们现在的棋可不好下喽。”
“王上,臣请辞去大司马之职,任淮州将军。此非他意,只愿为王上作为钉死在淮州的棋子!”
左丘维猛然跪下,恭敬道。
出乎意料的是,沈乐竟然点点头,上前扶起:“卿之意,本王明白。卿之请,本王允准,不过不是淮州将军,是镇西将军统辖淮、阳二州军事,可自行募兵屯驻不必报我。”
“不仅如此,孤还有和你换一人,从今天,公孙玉将会成为你的副手,沈章我将会带走。该让他独自去战场上闯荡一番。”
“什么时候,你准备好替孤下这盘棋,孤的执棋人,依然是你。”
说话间,沈乐的声音已经飘远。
只有左丘维,全身颤抖不已,他没有抬头,反而是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滑落而下。
士为知己者死,大夫诸侯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