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新娘子咯!”
村里人也不是没有眼色,谁都看得出来这一对儿新婚小夫妻脸色不好。
也能看着李爱兰那抹了‘粉面子’的脸被擦得有些花。
明显就是哭过一场。
可没人多嘴,或者说没人管她现在高不高兴乐不乐意。
沈家二房名声在村里再不好,再穷,那也是他们村的一份子。
他们咋地都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去心疼个外来知青。
再说了,有女知青嫁给他们村精穷的大小子,还是‘上赶着’主动嫁的,他们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至于什么没有自行车‘不上轿’,呵,再拿乔,有仓一来,没说几句话不也乖乖‘上轿’了?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夸着沈有仓能拿事儿。
肖芳跟在人群后,看着沈有仓背影的眼神越来越亮……
……
宋大妮:“这咋还没给人接回来呢?”
“来了来了!”有那跑得快的小娃子三五成群撒丫子跑回来。
宋大妮一把逮住一个,问清楚是咋回事后,就连路过的蔡老太都看出来了宋大妮表情不对。
老太太也没多管,等沈有粮把李爱兰接回来后,趁乱她就回了东屋。
沈锦:“奶,你不跟着吃席?”
蔡老太朝她挤挤眼睛:“她家的席没个吃头,等着吧,你看你二伯娘那脸,有的闹呢。”
老太太没料错,他们这边结婚的风俗就是上午去接亲在女方家吃。
中午回男方家吃到晚上,晚上闹新房。
李爱兰没有娘家,和知青点
里的知青关系也不好。
索性把上午的娘家席就给免了。
只办婆家席。
小两口被人簇拥着到了位,一开始大家伙儿讲话吃席敬酒……都没啥幺蛾子。
可直到晚上闹新房的时候。
幺蛾子来了。
和李爱兰没关系,是宋大妮出手了。
宋大妮直接借由李爱兰肚子里有娃,折腾一天怕出了事儿给准备闹新人的村里人全轰走了。
没了外人,她也没了顾忌。
仗着现在二房就她一个长辈说了算,二话不说就指使着李爱兰去刷墙角堆着的那好几摞子的脏碗。
李爱兰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大妮:“妈,你怕闹新房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就不怕我洗碗伤着?!”
“人家别人家儿媳妇怀了孕,再刁的婆婆都不好结婚当天指使儿媳妇干活吧?”
宋大妮坐在院儿里对李爱兰的话嗤之以鼻:“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婆婆不好,我刁,觉得她们好,那你就别嫁我儿子。”省得让我儿子不明不白就给野种当了爹。
不是自己亲孙子宋大妮也不心疼。
她有恃无恐道:“正好还没扯证呢,你们城里人不是说不扯证就不算真夫妻嘛,正好便宜你反悔了。”
“嗤,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儿子藏心眼呢拖着不扯证。”
“再磨叽你就直接回知青点,反正咱家名声也这样了,我宋大妮不怕更丢人。”
李爱兰没想到自己‘低嫁’过来竟然是这么个待遇。
在她看
来,她是知青,肚子里又怀了沈有粮的孩子,宋大妮个当老婆婆的不说捧着她敬着她,最起码也该照顾着她。
结果宋大妮现在竟然这么对她?!
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忌着?
“有粮!”李爱兰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沈有粮忍不住开口帮自己刚娶的媳妇说好话:“娘,这么多碗,爱兰怀着孕本来腰就疼,你让她自己咋洗啊,还睡不睡觉了……”
他不说还好。
他一说。
宋大妮就跟个火药桶似的,蹭的一下就炸了!
“咋地,刚娶媳妇就开始心疼媳妇了?她不能干活,她腰疼,那我这个老娘就能干活了呗?我腰就不疼呗?!”
“想当初老娘怀你的时候挑水码柴火垛子家里家外的活儿我一样没落,你不照样长这么大?”
“现在就让她洗俩碗你就心疼了,她李爱兰倒是好福气,有自己男人心疼,我呢?你爹个遭了瘟的让你给克走了,我上哪找人心疼去?”
“养了个儿子就是讨债的,为了结个婚给爹都逼走了,现在是不是还要给你老娘也逼死。”
“行啊,这碗她别洗了,留着给我洗,反正我也不招人待见,我在这儿洗一晚上能咋地,早累死你们早松口气。”
“娘!你说的这是啥话!”刨除知青点不开门那件事,本来沈有粮今天挺开心的。
结婚嘛,人生大事,他娶的还是村里有名的漂亮知青。
不知道遭多少人暗地里羡慕。
结果现在
他娘闹这一出,就跟一桶凉水劈头盖脸朝他泼似的。
一时间沈有粮心凉到牙齿都打颤。
“娘,爹的事你怨也怨我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说啥。”
“但爹到底是因为啥走的,咱们大家伙儿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真赖我吗?”
“你要是非得找个人赖,那你赖我,行,我是你儿子我受着,可爱兰她是无辜的……”
话还没说完,宋大妮的大身板子已经直挺挺朝后倒去。
伴随着一声声的惊呼,好好的新婚之夜愣是成了场闹剧。
大晚上的,又是喊人又是去卫生所找大夫,蔡老太关严实窗户:“看看,我说啥来着,且有的闹呢。”
就刚才宋大妮往后昏那个样儿,别人不知道,她老太太热闹看多了心里可有着数呢。
和当初胡果装晕的时候一模一样。
胡果没和沈二湖跑之前,宋大妮一磋磨胡果狠了,胡果就这么装晕。
没想到现在胡果人是走了,倒是给宋大妮教出来了。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
听着沈有粮三兄弟那一声声的‘娘’,李爱兰孤孤单单站在院子里,头发还用红色的头花绑着。
不知道被谁路过撞了一下,她手下意识捂着自己肚子,脸上的表情是迷茫又仓惶。
这样的日子,她本来该是风光的。
可没人在意她今天是不是新娘子,她人生中的第一场婚礼,或许也是最后一场婚礼。
就在这么讽刺的情况下谢了幕。
虎头蛇尾,甚至没
人关心她一句。
……
次日,四房人是在熟悉的宋大妮的大嗓门下被喊醒的。
沈锦迷迷糊糊从被窝里爬出来,满脑子就三个字——久违了。
别说,在城里住还真没这样的热乎气儿。
不听宋大妮‘叫早’的时候有点想,等回村听了宋大妮‘叫早’,她又有点烦了。
蔡老太也无奈:“囡囡,要不你再眯一会儿,我去让她小点动静。”
“这昨晚上又是装晕又是醒了嚎的折腾大半宿,她不睡觉别人还睡觉呢。”
沈锦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发闷:“没事奶,我起来了。”
她就是想不通,宋大妮到底哪来这么多精神。
就像她奶说的,昨晚上折腾大半宿,现在这么早又上劲儿了。
比狗都精神。
刚在心里想完这个念头,沈锦抬起头就看见她家小野味走着S型步伐从狗窝里出来。
一看也是没睡醒的样儿。
沈锦:“……”她收回刚才那句话,狗都没有宋大妮有精神啊!
沈二湖这一走到底带走了宋大妮什么?!
沈锦哀嚎:“我二伯娘都不用睡觉的吗?”
外边,宋大妮没听着沈锦的哀嚎,但她就是隔空准确的把沈锦的话给接上了——
宋大妮:“睡啥睡,懒死个人了,我个当老婆婆的都起了你当儿媳妇的进门不知道早起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