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楼下老太太能这么藏不住话。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也能偷着使点坏。
就像蔡老太说的,但凡听到那些吓唬人话的不是她,是别的上了年纪的老人。
那不得生生熬死?
说能把人熬死,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人到了岁数本来就爱多思多想,正常家里小辈儿买了凶宅,肯定不可能告诉家里老人。
报喜不报忧嘛。
一是怕老人忌讳这些,二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让老人跟着操心。
所以正常情况下,房子是凶宅的事儿对家里老人肯定得瞒得严严实实的。
可楼下事儿妈愣是能挑着和蔡老太单独相处的机会,打着关切的旗号,把凶宅死过好多人的事儿捅出来。
这种行为,本质上就带着浓重的恶意。
试想一下,要是换了别的老人,不知情,本来高高兴兴搬了新家,还是给孙子当婚房的新家。
结果没乐呵两天呢,就被邻居捅破说其实好好的新家是凶宅。
连前几任房主是怎么没的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凶宅‘克’人。
老人听了肯定心里不安,又心疼小辈儿进城不易,房子买都买了当长辈的还能说啥。
说啥都晚了,再晦气不也得住?
可不说吧……架不住老人心里寻思啊。
张老太太又昧着良心把做梦梦见死人找回来的事儿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人家白天记挂着这事,觉得房子不吉利。
晚上做梦免不得就要梦见张
老太太描述的‘鬼’,夜不能寐。
又不愿意跟家里小辈儿说,怕小辈儿跟着担心。
时间长了,想也知道,岁数大的人,这么日夜伤神的熬,熬不下去的。
不是吓死就是日渐衰弱的病死。
到时候凶宅‘履历’必定又添一笔。
从头到尾,张老太太又是看似啥也没干,又是‘好心办坏事’。
可这里边的用心到底有多险恶,知道内情的都能察觉出来……
蔡老太:“要是不知道她是个啥样人,不知道之前几任房主是咋家破人亡的,还真看不出来她的‘用心良苦’。”
这还只是见第一面,就能跟自己出招儿下刀子。
老太太冷哼一声,人家想要的是自己的老命,自己只要了她几个苹果和花卷,这么一想,还是要的少了。
同样想清楚这里边蹊跷的沈疆只低头默默咬了一大口苹果。
再没劝过一嘴‘差不多得了’。
他们这边知道‘差不多得了’,楼下那位可不会适可而止。
与其与人为善,不如像他老娘说的那样,一开始就与人为恶。
对上他们这样‘不讲理’的人家,楼下那位再想干点啥,知道他们不好打交道,至少也能忌惮一二。
沈锦也觉腻歪:“奶,那她吓唬完你,你咋回的啊?”
蔡老太得意地晃晃脑袋:“我直接翻脸说要去举报她宣扬迷信。”
沈三河:“噗!”
蔡老太指着他手里的花卷:“不然你们以为这白面花卷是哪来的?”
“那老
事儿妈一下就怂了,精贵东西使劲儿往外掏跟我求和。”
“我反正也没惯着她,临走之前我还跟她说呢,我说其实有时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我老太太行得正坐得端,一辈子没干过亏心事,之前没了的那些人就是回来了指定也不是找我来了。”
“做人要讲道理,做鬼不也得讲道理?”
“谁害的他们,他们和谁有仇,既然有本事回来,那就有本事报仇去。”
“我说我怕啥,我家里这么多人,阳气这么足,鬼都得躲着我们走。”
“我让她悠着点,她不仅跟前几任房主认识,家里还就她一个,晚上睡觉可得睁一只眼睛放哨,不然万一鬼从上头掉下来了呢。”
蔡老太当时满心满眼就想着,让这死老婆子胆儿肥。
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得给家楼上弄成凶宅。
还想吓唬她,当她蔡桂贤是吓大的?
看谁能吓着谁,看谁心虚、谁害怕!
老太太说的热闹:“你们是没看着,我当时跟她说完这些话,她那张脸哟,啧啧,白瞎长得慈眉善目的了。”
“我都想好了,晚上我故意弄出点动静,就当给前几任被她祸害死的房主报仇了,看我吓不死她……”
……
入夜。
不知道是白天水喝多了,还是被楼上新搬来的姓蔡的老太太给气着了。
张老太太难得没有早睡。
打着台灯,她翻来覆去的琢磨楼上新搬来的那一户她要怎么对付。
活这么些
年,她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荤素不忌不要命的。
那农村老太太一看做派就是没啥文化,没有素质。
可往往这样的人,有理都说不清,最让人摆弄不明白。
你跟她说肩膀头子,她能跟你说胯骨轴子。
压根没办法沟通。
这就导致她以前使在文化人身上的那些暗招儿,到了蔡老太跟前……就不好使了。
蔡老太压根不吃她这套。
啧,没文化真可怕。
她本来还等着凶宅再出事,她这个楼长好借机搏一波镇楼的好名声进妇联呢。
现在倒好,来了一堆儿这么棘手的硬茬子……
张老太太正琢磨着,床头台灯忽地闪了一下。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可没过一会儿,伴随着窗外风声,台灯再一次忽闪起来。
老太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白天蔡老太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什么谁心虚谁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伴随着这些话抑制不住的在脑中回响,张老太太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失温。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眼睛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天花板。
蔡老太白的可笑话她以为自己没往心里去,可这种时候,不知怎的,就是控制不住的回想。
什么楼上是凶宅,注意点鬼别从上头下来了。
什么她家里就她一个人,比不得楼上一堆人阳气重。
正默默想着那些话,本就心里开始发虚,却不料刚才还只是忽闪忽
闪的台灯。
就在外边大风再一次重重拍打上窗户的时候,骤然熄灭!
与此同时,楼上猛地传下来一声巨响!
张老太太:“啊!!!”
楼上,看着沈锦蹑手蹑脚地开门进来,蔡老太淡定地捡起被她‘不小心’摔在地上搪瓷缸子。
祖孙俩对视间,都知道对方干了什么好事。
一个拉电闸一个出响动的。
都是为了给楼下的好邻居制造‘惊喜’,这种默默奉献的好事,倒也不必过多的用语言解释。
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也就罢了。
沈三河晚上睡不踏实,又连带着听到动静,出屋看是不是出了啥事。
沈三河:“囡囡,娘,我刚才咋好像听着有人叫唤呢?”
沈锦和蔡老太两脸无辜,异口同声:“不能吧,你可能是听错了。”
沈锦:“我刚才明明听到楼下老太太在笑,可能是做梦梦见啥美事了,你听她笑得多开心呀!”
话落。
自楼下清晰传上来一声惨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