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疆和老支书打了个招呼,也没管缩着脑袋往墙后头躲的谢芳。
问了一嘴现在是啥情况后,就点点头陪着众人一块儿等田有田过来。
不是没人想看这一对儿曾经夫妻的好戏,可沈疆的态度太过自然,自然又坦然。
坦然到仿佛她们这群等着看好戏的才是笑话,显得她们心思鬼祟又可笑。
一时间,人群里不少人都有些讪讪。
大家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偷看沈疆,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墙后头的一道视线。
一道出自谢芳……着实算不上清白的视线。
谢芳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她和沈疆再次见面的场景,在她从沈锦嘴里听说沈疆没死之后。
一开始,她想着或许有一天,她顶着科长夫人的身份‘衣锦还乡’,在田间地头看见沈疆。
彼时沈疆还是个乡下泥腿子,地里的活儿给他操劳得不成样子。
再没有年轻时候的立整英俊,他的背会佝偻,一直笔直的腰板会越来越弯。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她说不定看起来能比沈疆年轻十多岁。
后来她在崔家过得不好的时候,她就改了设想,尤其又听了她爹娘从大杨村打听回来的消息。
说沈疆现在确实是大杨村生产大队的副队长,有能耐又出息。
那个时候她就想啊,等再见到沈疆的时候,沈疆也许变化不大,当然,她变化也不会很大。
两个人谈起曾经,什么恩恩怨怨,谁对得起谁谁对不起谁的……都随着时间、随着孩子们的长大一笔勾销了。
沈疆要是有想法,她甚至能回头回来大杨村和沈疆再续前缘。
刨除这些美好的设想,谢芳自然也想过不咋美好的可能。
比如她和崔宏磊离婚的时候,她就想过等她再遇到沈疆。
届时她生活上虽然有些不如意,可美貌还在,情分也还在,大不了她和沈疆认个错道个歉。
说一句谁都有走错路的时候,让沈疆原谅她这一次,沈疆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说不定两个人破镜也就重圆了。
她想过太多次和沈疆的重逢,好的、更好的,她甚至在背地里演练过无数次和沈疆重逢的时候。
她要露出怎样的表情才能一举唤醒沈疆曾经为她跳动过的那颗心。
太多的设想,太多的‘美梦’,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有如今这一遭!
打死谢芳谢芳都想象不到,她期待已久的重逢竟然会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被促成。
彼时她跟个泼妇一样,因为搞破鞋的事儿和另一个泼妇在地上互相撕打。
然后在最见不得人的时候被沈疆撞见。
没有体面,没有她演练已久的微笑,也没有任何客套、叙旧,沈疆看她的眼神……
不,谢芳记得很清楚,沈疆刚才只是扫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甚至都称不上是‘看’,好像她和地上的石头、烂泥没有一点区别。
心里抑制不住的涌起巨大的不甘和悲愤。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要是计划顺利,现在名声上和她绑在一起的合该是沈疆才对!
才不是那个长得跟猪头肉似的田有田。
想到自己曾经和田有田那样的人在一个炕上……谢芳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滚……
……
“呕……”
知青点里,李爱兰扒着炕沿一阵阵的干呕。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等那股子反胃劲儿过去之后她才艰难起身抹了把脸。
不仅是谢芳觉得自己眼下的情况出乎意料,此时的李爱兰,也有这种感觉。
她是千算万算也料算不到,在和崔宏磊分开之后,她肚子里竟然有了崔宏磊的孩子。
她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妈怀孕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在旁边跟着照顾。
女人怀孕是个什么反应她全都知道。
所以在她第一次大早上起来恶心反胃,觉得空气里好像都有股子难闻的味儿的时候。
她心里就隐约有了怀孕的猜测。
在去到医院检查之后,猜测得到证实,李爱兰当时想也不想就去找崔宏磊去了。
和谢芳一样,在找到崔宏磊之前李爱兰也曾设想过崔宏磊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是太过激动抱着她转圈,还是在短暂的不敢相信后点头说会尽快娶她进门。
毕竟她肚子里现在可揣着孩子呢,崔家的血脉,她不信崔宏磊不要。
可现实往往出人意料,崔宏磊竟然真的不要。
李爱兰直到现在都忘不了崔宏磊知道她怀孕了之后看向她的眼神。
不是惊喜也不是高兴。
冷漠。
冷漠中夹杂着仿佛看破了她在说谎般的厌恶。
即使李爱兰把医院的检查报告拿给崔宏磊看,崔宏磊也只是冷冷一笑。
说了一句足以把她伤得体无完肤的话——
“你确定这是我的孩子?你确定我都不敢确定,别是乡下地赖子的孩子你想栽到我头上吧?”
在崔宏磊的心里,她还真就成了双破鞋。
哪怕她情真意切的跟崔宏磊解释她真的只有他这一个男人,可看在崔宏磊的眼里,她也不过又是在虚情假意的跟他装。
李爱兰忍着反胃从柜子里拿出几块饼干,就着水壶里的水一点点咽下去。
不是不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
不是不要这个孩子吗?
既然觉得这孩子是别人的,那她索性就全了崔宏磊的希望,她就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管别人叫爹。
反正以她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去医院打胎,县城就这么大,要是让人知道了她一辈子就完了。
她又不敢上赤脚大夫那打胎去,万一给她再‘打’死了。
心里赌着一口气,又是情势所迫,李爱兰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尽快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爹。
找一个能尽快娶她的,好糊弄又能不让她过苦日子的男人。
几口把饼干吃完,李爱兰轻轻把手上的渣滓拍掉。
而拍门声,也正恰好,如约而至。
李爱兰:“进来吧,门没锁,但是你进来之后最好把门锁上,我有话跟你说。”
话落,门被人从外打开,沈有粮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按照李爱兰说的,他进屋之后把门反锁上。
等走到近前,发现李爱兰还靠在炕柜上没有动作,沈有粮有些莫名其妙:“你找我有事儿?”
他都进屋了她还在炕上躺着,这是不拿他当外人啊。
沈有粮:“李知青,你是个女同志,虽然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他皱眉:“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像啥样。”衣服领子都没扣严实。
李爱兰不以为意:“你当初给我摁炕上掐的时候咋没觉得影响不好呢?”
“这时候装上正经人了?”
“我那不是……”沈有粮想说他那时候不是误会她和他爹有一腿嘛。
之前啥情况,现在啥情况,他面对李爱兰时前后的心情都不一样。
以前是恨得咬牙切齿的,现在是……心虚。
心里虚,面上自然就更客套尊重一点。
他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不往炕上的李爱兰身上瞅:“你找我来到底有啥事?”
“咱俩孤男寡女的,你真不准备要名声了?”
李爱兰理直气壮:“我俩未婚夫妻单独见面,谁能说咱俩啥?”
她这么直白的话一出口,差点没给沈有粮吓一跟头。
“未婚夫妻?!”
“啥时候的事儿?咱俩啥时候成未婚夫妻了?”
“我之前是说实在不行就对你负责,可你当时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咋地,你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