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啊。
罗康觉得自己就像那百密一疏的诸葛孔明，饶是运筹帷幄，可仍敌不过这让人心慌的巧合。
看他这模样，魔魔怔怔的，罗千雁甚至不敢提起之前考试的时候任承运针对她的事。
刚才被继父箍住的胳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她可不敢再抛出个炸弹刺激他。
她继父自从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后，罗千雁总觉得他可能是伤到了脑子。
就……不大正常。
就像今天，不过是公布个成绩，十拿九稳板上钉钉的事儿。
她自己过来看一眼就得了。
可她继父听说之后，竟是咬死了要跟着过来，医院来了仨医生拦着不让出院都不好使。
说是关心她这个继女，可罗千雁也没感受到自己有被怎么关心到。
她就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好像罗康非得跟着过来为的不是看她成绩，为的也不是她这个便宜继女。
而是想来看看另一件事，另一件……比她借读考还要让他上心的事。
可具体是什么事，罗千雁想不出来，也不敢问。
就像刚才听到继父说要是早知道任承运这次参加考试，就不把她安排进来一样。
这话她也听不懂，可她知道闭嘴，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她妈以前就教过她一个道理——有便宜就占，甭管便宜是怎么来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
见她乖觉，罗康冷静下来后安慰地拍拍罗千雁的胳膊，好像刚才的急躁狰狞只是幻觉。
他又恢复到那副老实巴交的老好人继父模样。
温和的跟罗千雁说：“千雁，走，咱们也进去吧。”
“好。”父慈女孝，罗千雁推着轮椅往学校里走。
沉默半晌，罗康忽地开了口：“我们千雁在任何人面前都不用受气。”
“你跟着你妈来了罗家，我就把你当亲生女儿，家里亲戚对你不好，那咱就当没这个亲戚。”
“你就做你自己，有啥事儿爸都给你兜着，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爸也能帮你平了。”
“爸？”罗千雁没想到罗康会突然跟她说这些。
说实在的，这么纵容她的话，她亲爸都没跟她说过。
可这说话的口气……未免有些太大了，也太绝对了。
对她太好，她反倒有些不安。
罗康背对着罗千雁和薛翠，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语气里却满是纵容和感慨，好似在和她们‘掏心掏肺’。
“千雁，你妈老说你脾气不好，说你任性。”
“可是爸不觉得，爸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和圆圆的软包子脾气不一样。”
“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对你比对圆圆还好，爸在外边当老好人，装脾气好，装得时间太长了。”
“长到别人都在背后笑话爸窝囊，所以我就想着，我的孩子，一定不能是窝囊性子。”
“哪怕被人说厉害，说是小辣椒，我也高兴，小姑娘就该有点气性。”
“我宁可我的孩子欺负人，也不愿意我的孩子怂包似的被人欺负。”
“所以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圆圆的性格，但是千雁你不一样，见你第一面，我就觉得合该你是我闺女。”
罗千雁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么一层缘由，难怪，难怪继父对于自己欺负继妹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敢情是怒继妹不争，心里更认同她的做派？
“爸……”
抬手打断罗千雁的话，罗康语气温和：“爸今得有点多，你别介意。”
“我是看你最近有点蔫，担心你是让罗如霞给吓着了，罗如霞是我堂妹，她说你你不敢还嘴。”
“我知道，你这是尊敬长辈，不好跟长辈顶嘴。”
“可时间长了，我怕你被吓得移了性情，变得畏畏缩缩的，这是爸不愿意看到的。”
“我还是更希望你做自己，哪怕嚣张跋扈点，但那是小姑娘的朝气。”
“不用顾虑那么多，不用特意在我面前装乖，不用忌惮罗如霞到不敢说话……”
有时候不是声嘶力竭才能唤醒一个人心里的魔鬼。
慢慢地‘开导’，包容的诱哄，告诉想要讨好自己的人，自己期待对方是什么模样……魔鬼，就会变成什么模样。
……
一中公告栏前，沈锦不意外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紧接着，就是‘任承运’三个字。
这倒是有一点意外。
没想到任狗子长了一副学渣脸，实际上学习还可以啊。
任承运凑到近前，狗狗眼眯着看了半天，然后转头问沈锦：“锦姐，这第一个是你？”
“这次借读考好像就你一个叫沈锦的，嘶，不应该，我再看一遍……”
沈锦咬牙：“你再看八遍排第一个的也是我，怎么，不服？”
圆圆在旁边跟着叉腰：“怎么，不服？”
任承运：“服、服，你俩这一大一小我都服。”敢把脑袋缠这样出门，多生性啊，他哪敢不服。
“我就是没想到，我竟然不是第一。”
沈锦背景再大，但归根结底也是乡下出来的，大杨村那地方他知道，上学都费劲。
在那样的教育条件和环境下，沈锦竟然能考得比他分还高。
任承运苦笑：“锦姐，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觉得……”
“觉得你自己是个小垃圾？”沈锦一针见血戳破少年的复杂心理。
这一针可给任狗子‘扎’得不轻，他干咳两声，红着脸认命地点点头。
可不就是小垃圾嘛，形容的还挺贴切。
沈锦拍拍他肩膀。
就在任狗子以为沈锦是良心发现想要安慰安慰他的时候。
只听沈锦嘿嘿一笑：“你会自卑，这不稀奇，在优秀的人面前觉得自卑，证明你还是有羞耻心的。”
“人当知耻而后勇，我会成为你不断努力的方向，激励你砥砺前行。”
任承运：“……”无耻！
系统：“……”不要脸！
沈锦抱臂骄傲的站在原地，耳朵尖动了动，听到轮椅声越来越近。
回头瞥了一眼，果然见罗康一家三口朝这边过来了。
沈锦：“好了，不开玩笑了，真正没有羞耻心的到了。”
说罢，她一扫之前的得意模样，肩膀往下一耸，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天差地别。
她也不说话，只低着头默默走出人群。
老宋夫妻俩并任承运、罗圆圆跟在后头。
任承运快走几步撵上沈锦，因为着急，他说话声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沈同学，你先别丧气，不就是没考好嘛，以后还有别的考试机会……”
沈锦偷着朝他眨眨眼睛，赞许他戏搭的好。
眨完，自己顺势揉了揉眼睛，颓丧道：“这次都没考好，就别提下次了。”
罗千雁：“可不是嘛，这次都没能耐考好，还指望下一次呢，要我说啊，这人就应该认命，别见天的扒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那个命，就别瞎蹦跶。”
沈锦：……我想过依罗千雁的性格，给个饵说不定就会上钩，可我没想到，罗千雁竟能上钩上得这么快。
这可是当着罗如霞和她继父的面，她也敢这么嚣张？
罗如霞看不下去：“罗千雁，你怎么说话的？薛翠，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还有没有教养？”
被罗如霞骂到头上，罗千雁怂了一瞬。
当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想到继父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看向罗如霞，狗胆包天讥讽道：“看来堂姑对怎么教养孩子很有一套嘛。”
“可不应该啊，我记得堂姑没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