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主任，这件事你怎么看？”
郝主任好不容易把手从李母的抓握中抽了回来，这老大娘热情的让她有些吃不消。
“能怎么看？”他卫见平还不至于跟一群岁数比他老娘还大的老太太们耍威风，“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嘛，不知者无罪。”
朱老太闻言，眼神阴毒：“我不服！”
“你爱服不服！”李母说着，趁人不备，一把把她早就盯上的三转一响里边的‘一响’收音机摸进怀里。
“我们举报的你，就是有罪，现在也算戴罪立功了！”
“这时候知道喊不服喊冤枉了，当初害人的时候合计啥呢？”
嘴上义正词严，手底下摸摸索索。
‘充公’了收音机还不够，还要伸手去抓放在缝纫机上的手表。
周老太眼疾手快，一把摁住李母偷表的手：“你干啥呢？说话就说话，别拿东西！”
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放下！”一道破了音的尖叫抽冷子在李母耳边响起。
李母耳朵‘嗡’的一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是谁喊的……就像最开始她半路杀出来给朱老太撞飞的那一幕一样。
‘历史’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在众人眼前重新上演。
李母只觉自己肚子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整个人被撞跌在地的同时，怀里一空，刚放进怀里还没捂热乎的收音机就被人一把抢了回去！
看着头发散乱，喘气如牛，左手拿着块儿手表，右手攥着台收音机的沈草儿。
沈锦都没想到沈草儿的爆发力竟然这么强。
说来讽刺，朱老太被老太太们摁着打的时候，和她祖孙情深的沈草儿没上手帮忙。
唐守礼被小卫主任叫人‘拿下’的时候，非唐守礼不嫁，和唐守礼是‘真爱’的沈草儿也没帮着说一句话。
可听到周老太叫破李母‘偷’彩礼的时候，沈草儿的反应，就跟战神附体似的。
看架势，都能跟李母拼命。
沈锦摇摇头，沈草儿这样，看在谁的眼里不心寒？
……
“所以说啊，这装得再好，本性早晚也有暴露的时候，你们是没看着，沈草儿把收音机抢回去后，又开始装柔弱了。”
“那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可谁也不瞎，也不是没看见她刚才和李老太太拼命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儿。”
“就连被摁地上的唐守礼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我估摸着是吓傻了。”
“印象里柔柔弱弱的小嫩草，突然就暴起成霸王花了，关键还不是为了救他暴起的，啧啧，可见唐守礼在沈草儿心里的地位。”
“都抵不上手表和收音机……”
沈家，围观了朱老太‘落网’，蔡老太揣着二百块钱巨款刚一到家，自行车还没停好呢。
就赶忙把家里人召齐了，开始手舞足蹈的讲起她今天在老朱家看到的热闹。
尤其说到沈草儿为了彩礼本性暴露，她老太太恨不得把沈草儿‘变身’前后的反差都给演出来。
只不过当演员还是要门槛的，老太太到底长得磕碜，即使演得再到位，看在家里人眼里……
嘶，也不咋对味！
沈有胜刚刨了一口饭，抬眼就见她奶搁那儿学沈草儿咔吧着眼睛装无辜，那小绿豆眼忽闪忽闪的。
演技过于炸裂，给他吓得嘴里的饭那是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的。
好悬没把他噎死！
蔡老太没好气：“你咋地，你偷着跟我翻啥白眼呢？”
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沈有胜识相摇头：“没，奶你继续说，然后呢？朱老太和唐守礼不会真被带走了吧？”
“嗐，那还有假？都这阵仗了，朱老太买卖妇女的事也不是假的，就是唐守礼挺冤的。”
“好好定个亲，刚露面，还不等吹牛逼呢，我看他那前岳母下巴颏子刚抬起来。”
“就飞来横祸，灰溜溜的跟着小卫主任他们回城了，估计是着急找关系捞唐守礼呢。”
“反正朱老太是捞不出来了。”
人证物证俱在的，李家老太太一口咬定唐守礼也是买媳妇的。
好好的三转一响大彩礼，直接成赃物被拉走了。
蔡老太说到这，一拍脑门：“对了，我还特意给你们带菜回来了。”
“啥？”沈疆看着他娘神秘兮兮的从自己带回来的兜子里拎出来三根农村自己灌的肉肠。
蔡老太：“看看，朱老太这次真是下血本了，肉肠，这得费多少肉啊。”
“还不等切开摆盘呢，我一看吃席的都跑一大半了，剩下的老老实实坐那儿不敢吃不敢喝的，我就……”
“你就去人家灶房里偷去了？”
这是什么样的行为，沈疆简直不敢想象。
蔡老太翻了个白眼：“哪能啊，我是恰巧看见朱老太被带走的时候，朱家乱成一锅粥。”
“有好几个帮着做流水席的小媳妇鬼鬼祟祟猫灶房里不知道干啥呢。”
“我合计我过去瞅一眼，结果刚一进灶房。”
“就发现她们在那儿趁乱分东西，你说便宜都到眼摸前了，我老太太能不占？”
当初朱老太卖她女儿的时候下手可一点都不客气。
现在她蔡桂贤搜刮朱老太家的‘赃物’，她也不带心虚的！
随手把肉肠掰成几小段，蔡老太不偏不倚挨个儿分了一段，语气甭提多得意了。
“我当时就在门口一堵，话都不用说，她们就开始给我分‘封口费’了。”
老太太说着把手伸进布兜子里，又掏出挺大一包包好的猪头肉。
“看看，这都是她们硬塞给我的，说是本来准备好等着开席大家都吃差不多了，再上大肉。”
“到时候又镇场子又好看的，谁知道还不等真开席呢，桌上刚上几个菜，革委会和妇联的就来了。”
“大肉用不上了，正好大家一块儿分了。”
把这些硬菜的来源说清楚，老太太问心无愧。
“别干看着我啊，吃啊，三孙子可赶紧收收你的哈喇子吧，给，猪头肉你先抱着吃。”
这傻孩子，咋就这么馋，还看着猪头肉流口水了。
沈有武没想到他奶对他这么好，答应一声后，接过猪头肉吃得喷香。
蔡老太则是一脸慈爱的继续给他们讲朱家的热闹。
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了三遍，从沈锦带着她先讹了朱老太两百块钱并让嘴臭的关水香挨了十来个大巴掌。
到唐家人带彩礼上门，沈草儿硬把沈锦叫过去显摆，还往沈锦身上泼脏水说沈锦推她。
再到峰回路转革委会和妇联的同志上门，朱老太被举报、挨打、认罪、想拖人下水……
讲得那叫一个仔仔细细。
老太太最后，还声情并茂的表演了三遍沈草儿现眼的经过，以及小卫主任待腻歪了，一声令下，速战速决把朱老太等人带走的英姿。
说得沈有武猪头肉都吃不下去了。
同一个故事听三遍，这……这也不下饭啊！
他把肉递给沈有胜，试探着转移话题：“奶……那你说朱老太得是个啥下场啊？”
下场……
“下场肯定不能好，我听小卫主任说这事要严肃处理。”
但咋个严肃法，蔡老太也不懂啊。
不懂，又不能在自己的孙子跟前露怯。
老太太大手一挥：“反正这辈子估摸着是不能再蹦跶出来恶心人了！”
她也知道岔话题：“而且我还听说啊，就那些之前和朱老太做过‘买卖’的，那都得连带着……”
熟悉的求救场目光看向沈锦。
沈锦会意接话：“追究责任。”
蔡老太：“对，就是追究责任！”
不像蔡老太说起这事儿时满心满眼全是畅快。
沈锦提到这茬儿时，语气……莫名的沉重。
沈锦：“小卫主任说不会为难像妞妞娘那样不知情的，可知情又参与买卖的，即使卖的是自己亲人，也要追究责任。”
沈招娣愣住：“囡囡，你的意思是……我娘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