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不是说了嘛，过来看看你，看你回来之后过得咋样。”
谢绣扫了眼两人空着的爪子，不得不说，她姥可真是个实在人，说过来看看她，就只是过来‘看看’她。
心中讥讽，面上倒是不露，她不着痕迹地打探道：“我娘怎么样了？”
“你娘……”
谢老太想到谢芳肚子里那个留不住了的娃子，想说不咋好，可这事儿和谢绣说了也没用，还白让谢绣跟着操心。
跟自己老伴儿对视一眼，谢老太含含糊糊应付了一句：“你娘还行，不用你操心。”
“哦，不用我操心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心里对谢芳仅剩的那点子希冀，到底熄了个干净。
果然，她娘从头到尾都是在哄她，说什么她替崔秀下乡对她们娘俩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呵，不过是和李爱兰一样，都想踩着她让自己过得更好罢了。
都想利用她，都拿她当垫脚石……
谢老太被谢绣陡然阴郁的眼神吓了一跳：“绣儿，你这是咋了？”
“没事，我是听到我娘过得好，高兴的。”她垂下头，睫毛轻颤，掩住眼底的阴霾。
等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姥，我娘过得好我就安心了，你帮我转告我娘，只要她好好的，我……我没事的。”
“我在这儿过得也好，让她别替我担心。”
谢绣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饶是再不关心自己外孙女过得咋样的谢老头，看到她这样都有点于心不忍。
谢老头：“绣儿，你到底是咋了？受委屈啦？你别哭啊，有啥委屈你跟姥爷说。”
“是不是你爹怨你当初撇下他和你娘走了，现在你回村了他对你不好啊？”
谢绣捂着脸，故意把胳膊上的伤露出来，这是刚才她和李爱兰打架的时候留下的，现在拿出来倒是刚好唬人。
她哭到上不来气：“姥爷，你别管我了，我当初跟娘进城，我爹怨我不是应该的吗？”
谢老头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咋地，这是你爹打的？”
谢绣只是哭，也不辩解。
谢老头气得满屋子转：“娘的，他沈疆现在出息了啊，都能跟娃子上手了？！”
“绣儿，你别哭了，走，姥爷今个儿非得当面问问他，他沈疆到底想干啥！”
“不就是当上了个生产队的副队长嘛，他还能耐上天了？有本事他今个儿连我这个老不死的一块儿打了！”
听到‘副队长’这三个字，谢绣抹眼泪的手一顿。
她算是明白过来这俩老头儿老太太今个儿是因为啥来了。
敢情是听说她爹现在出息了，特意过来跟她探口风来了啊！
她就说她都下乡多长时间了，要是不放心她早就过来了，何至于抻到现在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摸过来。
嘴上说着关心她，呵，果然，又是利用。
打着过来看她的幌子，实际上，不过是瞧见了沈家现在咸鱼翻身，成了一块儿大肥肉。
老两口看着眼馋，这才过来瞧瞧。
想从她嘴里探听一下她爹现在对谢家是个什么态度，琢磨琢磨他们作为沈家的前亲家能不能分到一杯羹吧？
心里恶心，谢绣眼珠子转了转，话锋一转：“姥爷，你别去找爹了，我真没事，而且我身上的伤也不是我爹打的。”
“……就我奶打过我，我爹虽然生我的气，但是没对我动过手。”
她只说蔡老太打过她，却没说蔡老太是啥时候打的她，老两口自然而然地就把她现在身上的伤归结到了蔡老太的手上。
“你奶打的？”谢老太不敢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蔡桂贤跟人说话都不敢大小声。
她闺女没离婚之前，在沈家，连那贴身的衣服都是蔡桂贤这个婆婆帮着洗。
任劳任怨的，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这样一个老鹌鹑，还敢打人了？
还能把人打这么重？
谢老太不信，可大外孙女身上的伤又不是假的，她拉过谢绣看了又看，心里的震惊用后世的话描述，那就是——
感觉这个世界都玄幻了！
这件事直接超出了谢老太的认知：“绣儿，真是你奶打的？你奶那人咋可能……”
“姥，我奶现在可和以前不一样了。”谢绣把听来的沈家事一五一十的和老两口说了一遍。
添油加醋的，着重描述了一番沈家现在的‘富贵’日子。
啥顿顿吃肉，粮食票子应有尽有……蔡老太如今翻身了，成了村里有名的阔老太太。
还说沈家现在上边有人，隔三差五的城里来的大领导就用车把沈家人往城里接。
接进城还不够，人家大领导每回还送一堆好东西给沈家……
反正饼是怎么大怎么画，直听得老两口眼珠子都红了。
掩住眼底的嘲弄，谢绣勾起嘴角，在把‘饼’画到最大的时候，故意要岔开话题。
“瞧我，姥姥姥爷是特意过来看我的，我说这些没用的干啥？”
“咱们还是唠唠知青点里的事，姥回去之后还能多跟我娘讲一讲我现在的日子是咋过的。”
这话其实已经有点阴阳怪气了。
可老两口此时还沉浸在沈家的‘豪富’里，压根没听出来谢绣话里的讥讽。
听到谢绣岔话题，谢老太急了：“绣儿，你再给姥讲讲沈家的事，那大领导是哪来的？有鹏他们真成工人了？”
她越急，谢绣偏越钓她胃口。
“姥，还说那些干啥，人家富不富都和咱没关系了，娘和爹都离婚了，我也跟着娘改嫁了，沈家就是富上天咱也扒不上……”
“咋扒不上？要是让他们复婚不就扒上了？！”
谢老头满面红光，谢绣闻言却是一怔。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故意馋一馋这俩还对沈家抱有幻想的老头儿老太太。
馋完再坏心眼的泼一桶冷水——
说这‘饼’就是再大，和他们也不挨着，谢家因为生了个好闺女，托闺女的福，一口都没得分。
她只是想告诉他们沈家的‘肉’有多肥，给他们能‘吃’到嘴的希望再一手打破，看他们抓心挠肝的失望。
却没想到，会误打误撞套出来这么句话。
“姥爷……你刚才说啥？不对，你认真的？”
谢绣眼里的诧异简直遮都遮不住，她也没想遮掩。
一双眼睛因为震惊瞪得老大。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了，这是从她下乡到现在，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谢家老两口却不觉得这是个笑话，谢老头点头：“绣儿，让你娘回来你觉得咋样？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疆子现在也出息了，听你那意思，沈家也就蔡桂贤不省心，可人家夫妻俩的事和她这个婆婆根本不挨着。”
谢老太赞同：“她再硬气也管不到你娘头上，想当初你娘挑她一句不是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也就你娘现在不在家，疆子又起来了，她仗着辈份倒是称上霸王了。”
老太太摆摆手，看模样就是压根不把蔡老太放在眼里，觉得蔡老太不是啥能阻碍她女儿女婿复婚的威胁。
谢绣不吭声，只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老两口。
这咋……笑话还一个接一个地给她讲上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