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大领导说了,这玩意儿可不好买,不过我爹要是用着好,那发蜡管够!”
腿上又挨了一下,沈有胜欲哭无泪。
他爹咋这样,他这叫帮他爹造势懂不懂,那田大队长上城里开个会,捡了根领导不要的钢笔。
回来之后他家小子都能满村子吹,说他爹受领导看重,钢笔是领导送的呢。
要不是后来苟支书孙子把话说漏了,村里人还真以为田有田搭上城里大领导了呢。
所以他现在帮他爹吹一波大的,那是一点都不带心虚的,发型都支棱起来了,他爹这形象也得赶紧跟着竖立起来啊!
更何况他也不全是吹,人家就是让囡囡把发蜡带给他爹嘛。
那不就是大领导特意送的嘛!
沈有胜撇嘴,偷着搁心里编排他爹是老古板。
沈疆干咳一声:“发蜡是人家领导给囡囡的,娃子孝顺,带回来之后非要给我和她几个哥倒扯倒扯。”
“你们说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是有胜他们这样的小年轻,咋好意思抹这啥发蜡,结果小闺女非让抹,没整,就当哄闺女了。”
旁边人跟着凑趣。
“娃子这是孝顺,你看看这不倒扯不知道,冷不丁一倒扯,我看第一眼还合计疆子是谁家帅小伙呢!”
一桌人哄堂大笑,有人附和道:“对啊,我刚才还寻思呢,这头发是咋整的,咋显得人这么俊呢。”
“是俊,疆子你就知足吧,我家闺女看着我都不敢说话,更别提在咱这脑袋上边‘动土’了,你这明摆着是跟我显摆呢!”
沈疆坐姿端正,听着周围人的打趣,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表情、那神态,和刚才蔡老太炫耀水果干的时候一模一样。
母子俩虽然长得不像,可神似啊,尤其显摆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有胜偷着翻了个白眼,他爹刚才还不让他吹大领导呢,结果自己吹起闺女来比他还不知道收敛!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让自己闺女给他做个能把人帅懵的发型,私底下昧着良心说了那么多好听话。
都要给自己闺女吹成天仙下凡了。
结果现在可好,吹起牛来啥都忘了,全变成囡囡这个当闺女的主动尽孝了。
沈有胜哼哼两声,鄙视的看了他老子一眼,算是他最后的倔强。
席面上气氛正好,一桌子人有意无意地捧着沈疆唠。
王瘸子端着酒碗,余光看见沈洪林阴沉着一张脸。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沈老头盯的就是他的四儿子沈疆。
看看那不满的眼神,再听听众人对沈疆的吹捧,王瘸子眼珠子一转,第一杯酒,敬的就是沈老头。
没想到他会先给沈老头敬酒,席面上气氛陡然一滞。
不是没人看见王瘸子过来,可他和沈老头那关系,一个是刘寡妇前姘头,一个是老姘头刚转了正。
这俩人凑一块儿,不打起来就算好,谁也没想到王瘸子竟然这么敞亮,不躲不避,第一杯酒就敬沈老头。
沈老头也懵了,起身端起酒都不知道该说啥好。
王瘸子:“老哥哥,咱俩这关系,我也不和你多客套。”
听到‘老哥哥’这仨字,沈老头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之前王春花一口一个‘老哥哥’,硬是给他气吐了血。
现在王瘸子这一声‘老哥哥’,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
就听王瘸子热络道:“老哥哥,给你瞧瞧我和翠兰领养的娃子,都说三岁看老,我这娃子都五岁了,你帮着我看看他以后能不能成器啊?”
沈老头脸都要‘绿’了,这是跟他示威呢?
他强笑一声:“我会看啥……”
话还没说完,就见王瘸子大手一挥,直接打断道。
“老哥哥你可别跟我谦虚了,你看看你家疆子,那不就是你教的,现在多有出息,跟我比你肯定会教娃子。”
“我可听说了,你家疆子从小就立事,仨哥哥还漫山遍野疯玩呢你家疆子就能下地了。”
“闹饥荒家里没吃的,你家疆子宁可自己饿迷糊也得把吃的‘让’给三个哥……”
伴随着王瘸子的‘夸赞’,院儿里声音越来越小,沈老头父子几个的脸倒是越来越沉。
沈锦抿嘴轻笑,王瘸子这波可谓是杀人诛心了。
直接把沈老头当初偏心眼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褒暗贬的全给掀出来了。
这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她爹沈疆现在是能耐,可这能耐和他沈洪林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一出给蔡老太都闹懵了,蔡老太小声问沈锦:“王瘸子说这干啥?他是不是疯了?”
尤其她家疆子小时候的事,王瘸子说得那叫一个明白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住沈家旁边盯着呢。
可这不对劲儿啊!
蔡老太纳闷:“他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沈锦无语,她奶反射弧这也太长了点,王瘸子能知道这些事肯定是刘寡妇说的呗。
可刘寡妇既然能知道这么多,那就有意思了。
沈锦眸光微沉:“奶,爷大概率是在我爹小的时候,就和刘寡妇有一腿了。”
不然有一些只有家里人才能知道的私密事儿,王瘸子竟然都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除了当时刘寡妇也是沈老头的‘家里人’外,找不到别的解释。
蔡老太神色一怔,半晌,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沈洪林啊。”
只叹出了沈老头的名儿,再多的,就没有了。
没有发火,也没有暴起,可那语气里的失望,让沈锦听着都心酸。
她奶该是真被沈老头给伤透了心了。
老太太之前一直以为沈老头和刘寡妇是在她上了年纪后,才搅和到一块儿的。
可现在得知原是在她儿子小的时候,俩人就不清楚了……那个时候,老太太大概还喜欢沈老头呢。
还没有对沈老头失望,还在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一大家子人。
她在家里做牛做马,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和沈家人血脉相连,她以为只要这样。
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以后一家人就能心贴心的过圆满的日子。
可那个时候,沈老头却是在刘寡妇的温柔乡那儿坦言他的偏心事迹。
坦诚他对蔡桂贤以及蔡桂贤生的儿子的嫌弃。
沈锦抓住她奶的手:“奶,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个。”
“不是。”蔡老太慈和的看着她,小声说,“你没糊弄奶奶,没让奶奶当一辈子的傻子,奶奶谢你还来不及呢。”
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对于受骗者来说,更不公平。
蔡老太宁愿直面最惨烈的事实,也不愿意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瞥了眼站在角落里,脸白得跟鬼似的刘寡妇,蔡老太哼笑一声。
“你看,我现在一眼就能看明白她在怕啥、在心虚啥,她肯定是怕我知道她早就和沈洪林有一腿的事。”
“但是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估计现在还在这儿看沈洪林笑话,跟这儿傻乐呢。”
“那看在刘寡妇的眼里,我得多蠢多可笑啊。”
沈锦满眼心疼:“奶,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