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办的糊涂，沈大海对上他爹了然的视线，心里头发虚。
可他心虚，不敢说，总有人忍不下这口气敢开口说。
沈花儿就不是个能憋气的人。
尤其沈有仓和沈有富抢的还是她那份吃的。
她抹着眼泪，哭得不知道有多委屈，抽抽嗒嗒的跟沈老头告状。
“爷，你真得跟二叔说说了，有仓和有富还能不能管？”
“谁家小子跟他俩似的，一点素质都没有，跑别人家桌上抢食去！”
沈老头意味不明地复述了一遍沈花儿的话：“跑别人家桌上抢食去？”
“我没有！”沈有富气鼓鼓，“是铁牛说的，铁牛说大伯娘下午偷偷摸摸去找他娘商量能不能借灶。”
“说是咱家就新砌了一个灶，大房二房三房轮流用，不够使，她就想先借一天，明天看能不能再砌一个。”
“然后铁牛娘说借灶行，柴火也不和大伯娘算，她家都能借，但是做出来的东西得分铁牛一口。”
沈老头坐在炕上，视线朝朱秀芬扫过去。
老爷子眼神阴沉沉的，不知道心里合计啥呢，朱秀芬抖了一下，动动嘴，到底跟沈大海似的。
心里虚，只敢把脑袋给低下去。
见他俩这样，沈有仓和沈有富气焰更盛了。
沈有仓一针见血：“大伯娘就是躲着咱出去吃独食了！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以前灶都够使，咋今天就不够使了？”
“我就让铁牛帮我盯着，等大伯娘开火了告诉我，嘿，爷，结果你猜我和有富看着啥了？”
沈老头闭了闭眼睛，他都不用猜。
沈花儿尖声：“你就是看着啥了咋地？家都分了，你管咱家吃啥呢？”
“我可以不管你家吃啥啊。”沈有仓耍起浑，“可我不能不管爷吃啥啊！”
“我记得傍晚的时候，我娘刚做完饭大伯娘就去给爷做饭了，啧啧，那一锅糙米粥啊，那么点米大半锅水啊。”
“我当时还合计这是大伯娘给你们全家人做的，结果……好嘛，破稀粥给爷吃，你们躲外边吃肉去。”
他跟沈老头比划：“那么多肉啊，还分铁牛了，爷，大伯娘就是分铁牛都不给你啊！”
这话像一柄尖刀，直戳沈老头心窝，沈老头捂着心口，呼吸陡然变重。
沈大海慌道：“爹，你没事吧？”
沈老头不说话，只一味地深呼吸，沈大海见情况不对，想不想抬手就给了朱秀芬一巴掌！
“都是你！现在好了？爹要是气出个好歹，老子……”
他说着，抬手还要打朱秀芬。
“行了。”沈老头把气喘匀，忍着心脏的抽痛，“大海，别闹了。”
当着小辈面，哪还有一点长辈样。
沈老头不理捂着脸哭的朱秀芬，转头问沈有仓兄弟俩：“所以你俩就跑铁牛家抢吃的去了？”
沈有富完全没听出来沈老头话里有啥不对，使劲点头。
嘴还挺甜：“爷，我们这不是给你报仇去了嘛！”
“让大伯娘有好的不给你吃，咱们兄弟俩教她做人！”
‘咣当’
沈老头的茶缸子直接就砸到了沈有富身上！
茶水泼了沈有富一身，众人被茶缸落地的声音惊醒，宋大妮嗷一嗓子就喊出了声。
“爹！你干啥打娃子？他帮你出气你还打他？”
“我就知道咱二房在你心里啥也不是，以前有吃的你偷着给沈小宝，有仓他们要，你打娃子。”
“现在大哥大嫂他们吃独食，有富好心向着你，给你出气，你还打有富……不活了，偏心眼没边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说着说着又要起范儿。
好在沈二湖今天回来的早，披着一身煤灰子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自己媳妇坐地上打滚。
头疼的摁住眉心：“宋大妮，你又闹啥？”
“我没闹，二湖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咱们娘几个都要被你大哥大嫂给欺负死了……”
听完宋大妮有些歪的来龙去脉，沈二湖拍拍身上的灰，坐炕上没说话。
“二湖，二湖你倒是说话啊，你当爹的不给儿子做主……”
“够了！”沈二湖烦得要死，天天走俩点回来他已经够累的了，没想到回来还不消停，一堆糟心事。
把想拽他的宋大妮推开。
“你懂个屁！做主做主的，你就知道你儿子是好心，你咋不知道你儿子好心办坏事呢？”
“娘的，丢人都丢到别人家去了，等着吧，明天过后村里不知道咋笑话咱家呢。”
“当大伯娘的躲出去开小灶，当侄子的倒是耍浑捉赃去了，捉赃也就算了，还在人家饭桌上抢起来了。”
说说都丢人，沈二湖强忍着脾气才没打儿子。
他这张脸哟！
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来之前他要上城里当工人时候的风光，可现在……呵。
自己丢人还不够，儿子也不给他争脸。
沈二湖侧头问沈老头：“爹，那你晚上就吃的稀粥？”
朱秀芬脸皮火辣辣的，可不就只吃了一碗稀粥嘛。
她着急去铁牛家开火，老爷子这边她就糊弄了一顿，压根没想到事儿能闹这么大。
沈老头不愿意再火上浇油，指指桌上的饭盒盖子：“没，还吃了铁锅炖大鹅。”
“铁锅炖大鹅？！”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了炕桌上。
还真看见了鹅骨头。
宋大妮不敢信：“今晚上四房做的铁锅炖大鹅，可就老四那样，能给爹送？”
说话声越来越小，接收到沈二湖的瞪视，宋大妮到底闭上了嘴。
沈老头面无表情：“不是疆子送的，是小宝，小宝得了点，这不，给我装了一饭盒盖儿的，还剩点土豆。”
他有些感慨：“以前我对小宝好，你们一个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再看，二湖媳妇，你就说你心虚不虚？”
“我虚啥？”
“呵，小宝吃我点东西你能把房顶掀了，刚才你话里还带小宝呢，啥意思我老头子不是听不明白。”
“不就是想说你儿子帮我出气，向着我，结果在我心里还赶不上小宝呢吗？”
沈老头敲敲桌子：“你现在再看，你就说小宝值不值得我对他好，他最起码知道有好吃的分我老头子点。”
“你呢？你们呢？一个躲出去吃，一个打着向着我的旗号抢吃的，连个肉沫都没给我带回来。”
“二湖媳妇，我倒是想偏心你儿子，可你儿子拿我当枪使，当老糊涂啊！”
沈老头的腰，一瞬间好像塌了下来。
最可气的是，他都这么说了，对面沈有仓和沈有富包括沈花儿，一看就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满心满眼全盯着饭盒盖儿里剩的土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