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任盯着于娇：“你好像很看不上乡下人？”
这就是地图炮了，于娇再傻也不能承认啊，虽然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郝主任也不用她承认，一双丹凤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于同志，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看不起乡下妇女吗？”
“是你觉得自己生来就高人一等，还是你从小受到的教育教导出你这么顽固的阶级观念……”
“郝主任，我没有，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
于娇打了个寒颤，尖叫着打断郝主任的话。
她绝对不能让郝主任继续说下去。
不然今天被公社带走的绝对不会是‘走后门’的沈念念，而是她于家全家！
郝主任严肃脸：“这件事很严重，于同志。”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在搞阶级对立，你是谁派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你别给我上纲上线！”
郝主任侧头朝沈念念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她急了她急了。
“于同志，请你冷静一下，你有没有搞对立这件事不是我说有就有，也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会把问题上报，公社的同志们会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
“于同志到时候只要配合调查就好，同志们不会诬陷任何一个好人。”
郝主任意味深长：“当然，也不会错漏任何一个阶级敌人。”
于娇脑袋嗡的一下，下意识去抓身边的李国正。
李国正这时候才像终于回过神一样。
他骂骂咧咧地把手里的瓜子倒到于娇手里：“让你一天长了个嘴就会胡咧咧。”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
他起身狗腿的给郝主任倒茶，语带讨好。
“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借着郝主任的好茶给郝主任倒一杯就当替我媳妇跟您赔礼了。”
他倒是能屈能伸：“我媳妇自从怀孕之后脾气就不大好，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
“她就是嘴不好，脾气急，但其实没啥坏心眼，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郝主任不接茶：“这位同志，我还是那个问题，你的妻子不是五岁吧？”
“就连五岁的孩子都知道做错了事，说错了话，是要自己学着说对不起的。”
李国正回头跟于娇使眼色，于娇张张嘴，一张脸写满了不愿意。
她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也不是不害怕郝主任真把她给举报了。
但无论是在婆家还是娘家，她从来都没受过气。
让她服软已经很难了，现在郝主任竟还想让她当着沈念念的面赔罪道歉。
这不是逼她自己把脸皮撕下来往地上踩嘛！
于娇咬着牙，别开脸，一声不吭。
李国正眼瞅着台阶都给她搬脚底下了她都不踩。
急得直催她：“媳妇，你快说句话，就说一句刚才是你心里急说错话了，就这么点事，你说你犟个啥劲儿？”
他完全不能理解于娇心里的别扭。
李国正就不是个要脸的人，在他看来，一句话的事儿就能把这事翻篇。
郝主任也不像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咋就非得在这僵着？
他不停地催，催催催，催得于娇心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错话了行了吧？郝主任对不起行了吧？是我不懂事，我这张破嘴，我……”
她突然跟疯了似的朝着自己的脸狠狠扇了一下！
“这样够了吧？不够我再来一下！”
郝主任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撒泼吓了一跳，拉着沈念念赶忙起身往远了躲。
“于同志，你冷静一点！你是一个孕妇！”
“我孕妇咋了？我孕妇你也没让着我啊……”
办公室里闹起来的声音很大，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这是咋了？咋又闹起来了？是不是还是刚才那孕妇？”
“是，就是沈干事婆家人，她丈夫往女厕所钻的那个，啧啧，就没见过这么浑的，怀着孩子也不收敛点。”
有年纪大点的跟着摇头。
“你说我娃都生仨了，怀孕的时候也没像她似的，挺着个大肚子一整就拿自己肚子说事，那是她自己个儿的娃，也不是别人的娃。”
“对啊，她自己都不心疼，指望谁心疼呢？”
“关键你们听听她说那话，谁也不欠她的！”
“还什么她怀着孕呢郝主任也没让着她……那我怀孕的时候坐火车，有人给我让座我都不好意思呢。”
“我不像她脸那么大，是我自己没买着卧铺票，我不能怪人家不体谅我是孕妇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这个年代的人普遍热心肠，也都活得朴实，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像于娇这样动不动就仗着自己是孕妇让别人都让着她的人，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也怪不得这群妇女都跑这围着，跟看稀奇景儿似的想看于娇到底想闹啥。
……
大门口，沈锦和沈招娣刚进来就看见这么个热闹场景。
郝主任的办公室在一楼，外边聚了一堆人，沈锦迟疑的向离自己最近的大姐打听。
“大姐，这是干啥呢？咋都围在这呢？”
那大姐先是打量了沈锦和沈招娣一眼，倒是挺有防备心：“小姑娘你们是来办啥事的？”
“我们来找人。”
“你们也来找人？”
也？
沈锦和沈招娣面面相觑，咋，今天来妇联找人的人还挺多？
沈锦笑着说：“我们找我们姑姑，我们姑姑在这里上班，叫沈念念不知道大姐知不知道。”
“你们也找沈念念？！”
大姐惊呼出声。
沈锦眼皮一跳：“大姐，咋了？是不是有啥事啊？”
大姐却不答反问：“你们也是来劝沈干事回归家庭的？你们是她婆家的谁？不对啊，你们管沈干事叫姑……”
“大姐，你是说我姑婆家人找过来劝我姑回归家庭？”
“何止是劝哦。”大姐叹口气，指指那群人围着的方向。
“你听，也不知道是沈干事婆家的谁，比婆婆的谱都大，都厉害，还怀着孕呢，也不怕情绪这么激动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还怀着孕？
不远处，办公室里陡然传出一声巨响，沈锦赶忙把怀里的卤肉塞给沈招娣。
“招娣姐，你先在这应付一下，护着点姑，我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沈招娣担心：“囡囡你去哪？”
“来不及解释了，招娣姐你一定要护住姑姑，帮我拖拖时间！”
沈锦拔腿就跑，跑得飞快，办公室里紧接着响起郝主任的厉喝！
“于同志，你再闹我就报警了！”
“我没闹，是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孕妇，刚才你就纵容你手底下人怼我肚子。”
于娇指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肚子疼，特别疼，郝主任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这事没完。”
她倒是学聪明了，还特意补充道：“还有，别拿刚才我说错话那事要挟我！”
“我刚才道歉了，事也翻篇了，你堂堂大主任别逮个屁嚼不烂，现在说的是妇联打我肚子的事！”
郝主任气得直哆嗦：“你还讲不讲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