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寡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能听到这么件‘大事’。
她左右看了看,见周遭没人,忙竖起耳朵继续贴着门帘偷听。
朱秀芬抡起手还要扇沈花儿,被沈草儿抱着胳膊死死拦住,她气到话都说不顺:“你、你从哪听来的?”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啥不该说的,沈花儿眼神躲闪。
“就是上次你被蔡桂贤打了带着我回姥家,你和姥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睡着。”
“我还听姥问你,说唐家那边都催了,二叔到底定没定下来,说这是门好亲事,要是不要就便宜别人了。”
沈草儿听的云里雾里的:“姐,啥好亲事,你刚才不是说二叔要找姥把沈锦给卖了吗?卖了还能有好亲事?”
朱秀芬回娘家能带沈花儿就不带沈草儿。
所以沈草儿对这些是半点都不知道。
沈花儿一抹眼睛:“对沈锦来说当然是好亲事,四叔要是死了,她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能嫁进城里还不是好亲事?”
她姥能有这么好?
沈草儿心里一百个不信。
要是好亲事,压根就用不上‘卖’这个字,既然她姥能挣着钱,那就说明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她试探着问:“男方不是有啥毛病吧?”
“没有。”朱秀芬也不打人了,话都说到这了,她再较真遮遮掩掩的也没意思。
更何况这件事是沈二湖主导的,和她朱秀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事发,四房恨的也是沈二湖。
至于她娘,呵,反正都有沈念念那笔账了,债多了不愁。
朱秀芬把针线盒子放好:“唐家人没问题,就是男方比沈锦大了十岁,鳏夫,有仨孩子。”
沈草儿下意识捂住嘴忍住嘴里的惊呼。
门外刘寡妇也死死咬着自己手背,怕自己一个激动叫出声来。
这也太毒了,再咋说沈锦也是沈大海哥几个的亲侄女啊!
这破地方,和一群白眼狼毒蝎子在一个锅里搅饭,让她多待她刘寡妇都不乐意多待!
之前还想着圈拢好几个小的等死了有人给摔盆,现在这么一看,刘寡妇深吸两口气,她还是鼓起劲多活两年。
哪怕领养个小乞丐也比指望这堆黑心烂肺的强啊!
想到沈锦‘本该’去给人当后妈,上别人家伺候老老小小给人当牛做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家子人捧着天天吃香喝辣。
只要一想到这茬,沈花儿就抓心挠肝的不甘心。
她追问:“娘,那唐家现在咋样了?还等咱们这边信儿呢啊?”
这个朱秀芬倒是不清楚,她就关心沈念念的事了,这是沈二湖该操心的,她就听一耳朵,压根没掺和。
但由于太过了解自家闺女,朱秀芬瞥了沈花儿一眼:“你想干啥?”
沈花儿讨好一笑:“娘,你看四叔现在一天比一天好,沈锦那边是绝对动不了了,唐家除了有仨孩子之外。”
“别的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城里人,听说唐家那位还是个啥保卫科科长……”
朱秀芬眼睛瞪得老大:“大丫头,你不是想自己嫁过去吧?我跟你说绝对不行,我和你爹不可能同意!”
条件再好也不能干啊!
沈花儿摇摇头:“娘,不是,你想啥呢,我的意思是,既然沈锦嫁不过去,不如让沈招娣嫁过去啊。”
“反正她现在对咱们怨气这么大,留着也留成仇,又一心巴结四房,心也不在咱家。”
见朱秀芬抬手还要扇她,沈花儿连滚带爬的躲她娘:“娘,你听我说,你先别生气,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个在城里国营厂当官的女婿,你就不想要?有了这个女婿,不仅能拉拔我舅他们,说不定直接就给我舅特招进厂了。”
“还能给我和草儿介绍城里对象,你想想,你女婿是科长,你女婿手底下管一票人呢,让他给小姨子们找个能耐对象容不容易?”
沈花儿给朱秀芬画着新年的第一张大饼。
别说,这大饼对于朱秀芬来说,还真是又香又甜。
朱秀芬有亿点点动心。
大闺女的话好似带着某种魔力,朱秀芬仿佛能想到未来因着她有了个科长女婿,走到哪所有人都敬着她。
她那几个嫂子弟媳看见她就跟看见祖宗似的捧着,她朱秀芬在娘家说一不二。
尤其被三女婿带着,大女婿和二女婿身份肯定也不孬,她所有闺女嫁的都好,不仅能帮衬有余,就连大海那边,说出去也有光……
明显看她娘被她说动心了。
沈花儿心里偷笑,嘴甜的问:“娘,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
“不怎么样!”
沈招娣被蔡老太搂在怀里,听到刘寡妇的复述,气到浑身发冷,她不停的发抖,蔡老太心疼的抱着她。
“招娣别怕,有奶在,咱们不怕她们。”
“蔡奶,对不起,我知道今天哭晦气……”其实刚才赌着一口气来四房的时候,进门之前,沈招娣就把眼泪给擦干净了。
她不是想来四房蹭年夜饭,也不是来给人添堵,她只是不想回家。
如果,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叫‘家’的话。
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刘寡妇竟然会过来特意把她走之后,她姐和她娘说了啥,一字不漏的告诉她。
沈招娣不相信刘寡妇是这样好心的人。
但她现在无比感谢刘寡妇能告诉她这些事。
不然……
“不然我指不定啥时候,一睁眼睛就已经被我娘给卖了!”
同样被‘卖’过的沈念念恨的咬牙切齿。
桌上摆了一桌子白胖的饺子,映着通红的窗花和每个人身上的新衣服,本来该是最喜庆的时候。
可此时屋里的氛围,却是要多紧绷有多紧绷。
好似一锅已经烧热的油,就等着一滴水,炸了一整个锅。
门外,沈花儿的声音响起。
沈招娣心里咯噔一下。
炸锅的水,来了。
沈花儿:“招娣,娘有事找你,家里家外一堆活计等着人干呢,大过年的,你咋这么不懂事,跟娘拌几句嘴就往四叔家跑。”
屋里没人说话。
沈疆起身就要去找沈大海,被沈锦拦住。
她二话不说,端起桌子上蔡老太的水杯,麻利下炕,快走几步掀开门帘,一杯热水直接朝着沈花儿兜头浇下!
“滚!晦气!”
“啊!沈锦,我打死你!”
不等沈花儿冲过来,哗啦啦,又是一杯水迎面朝她泼了过去。
是沈有鹏默默递给沈锦的,陈锄子的大茶缸子。
这一次水管够,沈花儿被浇了个透心凉,也顾不上要冲进屋找沈锦算账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把身上湿透被风打冰的衣服换下来。
看到沈花儿打着喷嚏扭头就跑,沈有武远远的朝着沈锦竖了个大拇指。
沈锦:“接着奏乐,接着舞。”
见所有人愣在当场,沈锦在心里感慨这帮人不懂她们后世网上冲浪抛梗的乐趣。
叹息一声:“大家接着包饺子,招娣姐你也别哭了,早看清她们是啥样人,不比等被她们卖了才反应过来强?”
“咱们就趁着过年,把不好的事情都翻篇,更何况,你又不是孤身一人,我们可都是你的家人,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沈有武使劲点头:“她们就是给你卖了,我也给你找回来!”
沈疆更是直接发话:“招娣,你就在四叔这住着,别的甭管,四叔看她朱秀芬敢不敢上门跟我讨你!”
朱秀芬自然是不敢的,看到大闺女被浇成落汤鸡回去,她都没有动静。
倒是刘寡妇,艳羡的看着四房的热闹,抿抿嘴,对上蔡老太的视线,第一次服软开口求道:“老姐姐,我其实是有件事想求你。”
“就当我拿招娣和锦丫头的事跟你卖个好吧。”